季文儒出差去了东北以后,洋城越变越热了起来。当然,这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就算是全球温室效应加重,他也没起多大作用。主要就是洋城的气候原因,一个星期上升了8度,顿时进入了火辣辣的盛夏。而一到这种时候,也是我最没有胃口的时候。可能是胃病加中暑的原因,这几天一到饭点就有恶心的感觉,闻见饭菜都觉得难受。
李泯说,要不她叫魏亦陪我去医院看一下医生吧。
我笑着拒绝了,那就那么矫情,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没必要让别人陪着。于是我趁着早上事不多的时候,请了假去医院做了检查,回来继续上班的时候10点刚好整。
“怎么样?身体没什么问题吧?”李泯端着杯咖啡踱步到我办公室来,真不知道她为什么就那么喜欢喝咖啡。
“没事,就是一点小胃病加天气热,所以胃口不好。”我笑得言不由衷。确实没什么事。
“没事就好,我还以为好事将近呢,等着某人叫一声‘表嫂’等得心力交瘁。”李泯暧昧地看了我一眼,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我装作没听到,不想去理会这三天两头的戏谑。自从我和魏亦约会以后,这里都快成了他们嫁的八卦制造厂了,什么都愿意拿我开玩笑。
“哟,生气啦,陈喜。”李泯见我没有反应,以为我生气了,呵呵连笑两声,“我这也是关心你们,不要介意哈。就是开个玩笑,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哈。”
“没有,我没有生气,就是在想别的事,一时没留神你说什么,你别误会。”我也笑了笑,实在没有心情开玩笑,任谁拿了那样的化验单,都笑不起来吧。
“想什么事?莫非,你也听说了云中老总季文儒的事?”李泯精明的眼色闪过,悠悠地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想想也是,你和季总应该是认识挺久了吧,所以季总订婚的事情,你不应该比我知道得晚才对。”
“季文儒订婚?”这是什么消息,季文儒什么时候订的婚?和谁订婚?我怎么都不知道?
“对啊,今天早上传出的消息,网上已经有报道,季文儒将于下月初和方家的千金方韵订婚。说起来也真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听说方家千金还是季家过世的老太太从小给订的娃娃亲,这么多年暧昧不定,可总算是定下来了。难道,你没听听季文儒提起过吗?”李泯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嘴角勾住的笑容表明此时她严肃的态度。
不过,我早已经无暇去顾及这种态度了。
天呐,季文儒订婚?新娘居然不是我?我感觉脑袋里嗡嗡直响,天都快塌了!上个星期离开的时候还向我求婚,这个星期他就宣布要和别人订婚,这是什么节奏?难道是因为我一直都和魏亦保持暧昧不清的关系吗?还是说,他一直都是在骗我的?
“这……消息是从哪里看到的?能不能转发给我看一下?”我艰难地对李泯开口,尽量抑制住胃里的反酸和心中的苦涩。
“可以啊,我回办公室,把链接发给你。”李泯点了一下头,转身回了办公室,不出几十秒,链接便从邮箱中传了过来。
我点开,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季文儒和方韵的合照,一张是青涩的学生年代、一张是成熟奢华的商务酒会,两人挽手并肩、丝鬓厮磨,好一对金童玉女!我点开向下啦,里面长篇巨幅都在介绍季文儒和方韵的恋爱过程,从祖上的历史发家到近现代创业立业,然后再到季文儒这一辈人用新思想做出管理的改革,无一不详尽,无一不准确。我看了一下网址抬头,原来还是洋城新闻网发布的消息,那就更错不了了。
报道中说,季文儒的奶奶姓方,是洋城方家的女儿,不过和方韵的血缘关系却非常淡,因为她只是方家外亲的一员,连方家祠堂的祭拜都没有资格。后来嫁给了季文儒的爷爷以后,在方家才有了地位。因为来往密切的关系,季奶奶也渐渐喜欢上了方韵这个后辈。年轻的季奶奶心灵手巧,擅长刺绣的同时还精通纺织,专门学过云锦的纺织工艺。因为喜爱方韵,所以季奶奶将自己最为得意的一匹刺绣云锦送给了方韵,并以此定下了亲事,要方韵将来将穿云锦做成的嫁衣嫁给自己的长孙季文儒,成为季家新一代的当家太太。
看到这里,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云锦?刺绣?莫非就是季爷爷生日那天晚上我穿上的那条裙子吗?
我双手用力抓了一下脑袋,努力保持清醒并回忆那天晚上的情形。季爷爷叫我给他磕头,并把季奶奶留下来的和田玉镯送给了我,叶修靖看了我一眼便认出我身上是方韵的手笔,他临走的时候还暗示我去问季文儒与方韵的关系。我一直都以为这是叶修靖无聊的恶作剧,没把这几件事情联系在一起。可是现在想想,心里却一阵阵地发寒。如果报导上所说都是真的话,那么事情就应该是这样的:云锦是季奶奶送给的方韵作为方家与季家定亲的信物,方韵后来发挥了自己的才能,将它做成了裙子。季爷爷生日那天晚上,刚好我又去麻烦了方韵,误打误撞穿上了那条裙子,于是在贺寿的时候,季爷爷睹物思人将季奶奶的手镯送给了我。而叶修靖也是在看到这条裙子的时候看出了是季奶奶的东西,知道东西来源于方韵,所以暗示我去找季文儒,让他告诉我关于方季两家的亲事。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算什么?那季文儒又在做什么?他们方季两家明明就有联姻,季文儒却还隐瞒着不断撩拨我,还跟我求婚。而我呢,被隐瞒的同时两边搞暧昧,爱上了季文儒却迟迟不肯答复,还妄图要抢走方韵的位置,成为季文儒的妻子。多么可笑啊!多么可耻!可是,我却又不是无辜反而是罪有应得的!因为,毕竟我对季文儒也没有爱得很纯粹,而比起方韵,又显得多么微不足道啊!
我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仿佛是过了十二点钟的灰姑娘一样,终于从公主的美梦中惊醒了过来。现实果然就是现实,就算我从来不敢做灰姑娘变成公主的美梦,但是,上帝总还是有他的方法让你从自以为的低谷中跌落入更深的低谷。
想想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其实只是我迟钝,事实上所有的现象都是预示今天的征兆。难怪叶修靖会三番两次地说一些古怪的话暗示我,可我就是没有认真地去想;难怪方韵会提醒我不必着急撇清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难怪季文儒从去了大连以后就没有打电话给我,哪怕是我拨过去的电话,也总是提示关机;难怪已经过去了十来天,没有听到季文儒回来的消息,也没有看到他来找我……
难怪啊难怪,我就是一个极懒极蠢的人,所以才会把别人的提醒当成了耳旁风,一心只在自己的世界里生存。吴慕茹如是,叶修靖也如是,究竟我还要吃多少亏才能吸取教训不再被人下套?
啊!
我想大叫!我想把季文儒拉出来生吞活剥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我,我并不是非你不可,但是我也绝不是任你摆布的人!
不行,我一定要季文儒好好地说清楚,顺便把该了结的也都一并了结了!
……
说时迟、那时快,我还没想好说辞的时候已经坐上了楼下的出租车,开往了云中广场。
到了云中广场,我连登记都没有,直接冲上了电梯。许是前台和保安都见惯了我这幅不要命的模样吧,他们也没有阻拦,就让我这样直直地杀到了季文儒的办公室。
我伸手用力一推,“嘭”的一声,两扇门便重重地摔在墙壁上。季文儒抬起头看到了我,脸上没有一点惊讶表情,显然早就知道我上来了。所以偌大的办公楼层,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就只有他一个人在。
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紧闭的嘴唇都忍不住颤抖,却还要强装镇定。输人不能输阵,哪怕我在他面前早已经输得一无所有,至少,我还有最后的尊严。
“你来了”季文儒面无表情地开了口,示意我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下。
这个位置我从来没有坐过,以前在季文儒的办公室,无论谈判还是谈情,都是被他抓着窝在沙发上。所以,这一次这么庄重,想来,是到最后摊牌的时刻了吧。
“听说你要订婚了?”我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下,冷冷地说。
“不是,我是要结婚了。”他将手头上的文件合上,再次面无表情地面对我。
可是,他怎么可以这样无情呢?哪怕是在我打定主意要和他决裂的时候,我都从来没有过真正的绝情。哪一次,我不是强忍着心痛?哪一次,我又不是反复地折磨自己?如今,他不要我了,怎么可以一下子变得这么无情?难道,这就是男人的本性吗?
“和方韵?你们俩从小就定了亲?”我的声音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眼前立刻腾起了一团雾气。我扭头,将眼泪从眼角拭去,重新面对他的眼睛。
“你看到了报导,对吧?”他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轻描淡写一扫而过。
“是的。我看到了,也看到了关于你们的青梅竹马的故事。”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流,满面的凉意像极心中的寒,“只是,我不明白,我算什么?既然你有了方韵,又为什么要来招惹我呢?如果你早有定亲,有为什么要来跟我求婚呢?你明明说爱我的!你明明说我是你的宝贝!你明明写了一封长信告诉我有多么心疼我!我明明送了我珠宝一遍又一遍地说和你结婚的!你明明说过很多很多的!我不相信那是假的!我也没有感觉你是骗我的!可为什么到现在,你却又要和别人结婚了呢?为什么现在你对我完全无动于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