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韩飞纠结是不是要回韩非之前居住的小院时,却见赵高堆着笑向他走来,说大王召见他。 跟在赵高身后,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赵高,赵高一袭红底黑边的宫服打扮,手持浮尘,低着头、神情谨敛的在前引路。 韩非的记忆中几乎没有此人。 可就是这个看起来低眉顺眼、没有存在感的宦官,几十年后却颠覆了嬴政一手缔造起来的帝国。 对于这种臭名昭著的小人,如非必要还是不要招惹他。 是以,一路上韩非未同赵高搭话,只是暗自猜测这嬴政见他的目的。 赵高带着他,却是绕过勤政殿,向勤政殿殿后走去。 还未走近便听到刀剑相击的咔嚓声,韩飞惊疑,待走近了却才发现嬴政正与蒙毅各持长剑,打得正酣。 韩飞不懂武功,但看这两人一招一式,若有千钧之势,青铜长剑相擦,火花四射。 突然,场中形势徒变,嬴政一个旋踢,蒙毅避而不及,手中长剑掉落。嬴政见状也抛掉自己手中之剑,两人以剑相博变成了徒手相博。 裹挟着力量的拳头,击打在身体发出沉的响声,拳拳到肉。 若不是尚还记得身份,韩飞都想要拍手叫好。他还真没想到这嬴政武艺如此高,难怪后来嬴政能在全无防备的情况下击败精心准备的荆轲。 “大王武艺又精进了。” 蒙毅又叹服又羞愧,他以一招输与大王,想自己身为大王的亲卫,武功竟然不及大王。 嬴政将刚刚捡起的剑递给蒙毅,如长兄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已经相当不错,日后多多勤加练习便可!” 啧,没想到历史上被斥为刻薄寡恩的嬴政还有这么温和的一面。 韩飞心中如此想,但却很识趣的自动上前捡起另一把剑,双手捧着,呈给嬴政。 嬴政看了他一眼,方拿过剑,淡淡道“寡人有些风寒,便与蒙毅练练剑,发一些汗,倒让先生久等了。” 韩飞自要声称不敢,并打算顺带关怀一下这位领导的身体。 只是还没有开口便听嬴政又道“先生还是暂居之前的府邸。昨日寡人已命人收拾干净,也派遣了新的仆人,先生可自行使唤。” “臣谢过大王!” 韩飞应下。 心中却不由暗忖,这嬴政派遣仆人,主要目的应该还是想要监视他吧。 不过他韩飞并不怕他监视。 嬴政不动声色的看着韩飞,韩非朝堂那番话不管是肺腑之言,还是另有所图。 但赵高的那番猜测提醒了他,韩非此人可以用,但——也得防。 他将韩飞之前的仆从尽数处死,全都换成了新的仆从,确实有震慑、监视之意。 只是面前的人光明磊落,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几乎让嬴政觉得自己是否过于多疑了。 他微微收回打量的视线,缓缓开口“先生这些时日饱受牢狱之苦,定也累了,今日早些回去,好生歇息吧。” 韩飞自是求之不得,他的生活骤然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命运突然间就被改写,他需要好好缓一缓,当即也便告退离去。 只是让韩非没有想到的是,嬴政给他派来的五个下人中,有两个竟然是他认识的。 不是别人,正是在牢中负责看守他的两人,瘦弱的那个叫醒,长的比较壮的那个好像就叫壮。 韩飞皱眉,这嬴政这样做是什么意思?提醒他如果不好好干,天牢的大门随时为他敞开? 想他年近三十便成为一个知名律师公司的高级合伙人,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了。 但这并不代表韩飞忘记了初入社会,在职场沉浮的小心谨慎。 “以后你俩就随身跟着我吧。” 韩飞指着醒和壮道,也不顾他们的怔愣的神情,折身进了屋。 这样这嬴政总该安心了吧! 壮看了看他的背影,扯了扯醒的胳膊“醒,俺在大牢里,对他可并不好,你说他可会报复俺?” “这个……”醒犹豫道“我们是大王派来的,他……他应该不该为难咱们吧?” “真是邪门了……”壮压不由嘟囔道“这几日他一直都胡言乱语,明明就跟得了癔症一样,转眼大王怎么就……这还罢了,还让俺们去跟着伺候他。” 醒紧张的看了看四周,小声道“大兄切……切不可妄议大王,大王派我们来定然是有道理的,我们好好做便是了。” “俺……俺也不是妄议大王……”壮下意识反驳,他只是一个小小狱卒,大王如九天神袛,他怎么敢对大王的决定说啥。 只是……只是眼看他衙役期将满,只待他日便可入伍,去战场杀敌,现在却被大王派来当韩非的家臣,那他怎还去杀敌挣得爵位啊。 壮张了张嘴,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的脸上降成猪肝色,最后还是啥都没有说出来。 …… 韩婉将将在宫人的伺候下洗漱完,就见陈路在内殿门口探头探脑。瞬间福灵心至,定是有韩非的消息了。 忙把陈路招进来一问。 果然—— 陈路一脸喜色道“夫人,今晨早朝,大王已经把韩非从大牢放出,仍是尊为客卿。” 闻言,韩婉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不过转瞬另一种担忧又浮上来。 虽说当时她对韩飞说,你和韩非都是搞法律的,而且又有超越这里两千年的智慧,在这秦国朝堂上立足肯定不成问题,但当时事情紧急,她也只能这样安慰韩飞。 可是,现在真的成了,韩婉倒有些不确定了,秦国这个领导班子有多强,她是亲眼见过的,没有闲人。 如果韩飞后来的表现不能让阿政满意,阿政不会以为韩飞是没有才能,只会认为他韩非还是无意事秦。 到时候韩飞可能真的要死翘翘了。 “陈路,以后朝堂上有什么事,只要是你能打听到的,你要随时告诉我。” “奴婢明白”陈路领命退了出去。 韩婉见陈路退出去的身影,还是颇觉惆怅。自当年嫪毐与赵姬淫乱宫闱后,嬴政便以此为由,以铁血手腕对后宫进行了清洗,如今的后宫几乎是铁板一块,几乎可以称的上没有任何人的眼线和势力。 就连日后蹦哒的很欢的赵高都此时不敢培养任何势力。 故而,后宫很难得到前朝的消息,就是得到了也是过了时的,天下皆知的,没有任何意义的消息。 不过,好在绝大多数事情她还记得,到时候提前把事情的解决方法透漏给韩飞,这应该足以得到阿政的认可了。 想到这,韩婉心里又安心了不少。 “公主,您为何突然那么关心公子非的事情啊?” 韩婉瞅了眼一脸困惑的小荷,默默道:因为韩非已经成了韩飞呀。但这话万不敢讲出来,故而韩婉只是似是同情的说了句“他出事了,我和他毕竟同姓韩嘛!” “哦~”小荷嘟起嘴点点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对啦,公主,今天早上大王起身上朝时,奴婢听他说话声音沙哑的很,大王他是不是染上风寒了?可是昨天还好好的呀。” “染上风寒?” 不是吧?韩婉讶然,难道真的昨天洗冷水澡洗感冒了? 也是,现在都已经十月了,夜里温度那么低,他又去泡冰水,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韩婉不由有些后悔,她昨天是不是不该那么撩拨他呀? “小荷,你命人熬些姜汤给大王送去吧!” “好的,公主,奴婢这就去。” 小荷说罢,起身就要去。 “哎哎——等一下,”韩婉叫住她“还是不要去了,我……我还在生他的气呢!不不不,还是去吧,不要和他说是我命人准备的。” “公主——”小荷哀叹一声,“那奴婢该说谁让准备的?” “就说……就说你吧!” 小荷“……” …… 韩非离去后,嬴政批阅了会奏章,却不像平日那般能聚集精神。他自知身体不适是一方面原因,最重要的还是那女子。女子昨日魅惑妖娆的模样,如影随形般不时的浮现在他脑海。 他向来极为自制冷静,从未觉得自己是重欲之人,可是这一次却恨不得立即将那女子压在身下。 “大王”蒙毅去巡视了一番宫城的守卫,走进殿内便见嬴政神情恍惚,脸色难看。当即便问道“大王可还是身体不适?可要把太医请来看看?” 嬴政摆了摆手“寡人无碍。” “大王一向身体康健,怎会突然染上风寒?” 大王每日习武,寒暑秋往从未间断,故而体魄极好,鲜少生病。虽说最近天气日凉,但以大王的身体还不至于如此吧? 无意间捕捉到嬴政神色没有掩藏好的一丝尴尬。蒙毅不由猜测:莫非……此时和韩夫人有关? 可是任他再想破头,他都想不通韩夫人如何还能让大王生病,难道韩夫人还真能让大王半夜吹冷风不成? “大王,韩夫人宫里的尚宫成兰求见,说是与大王送姜汤。” 正在蒙毅困惑不已的时候,就听王远进来通禀。蒙毅当即转头看向嬴政,就见嬴政闻言也有微微的错愕,似是想到了什么唇角渐渐微微勾起。 “让她进来!” 成兰低着头趋步进来,手里提着食盒,神色恭谨内敛,依旧是那副沉稳的模样,行了礼将手中的东西呈了上去。 “大王,夫人听说您身体不适,特意让人为您熬了姜汤。另外夫人还让奴婢给您带句话。” 她命人给自己熬姜汤,还托人带话给自己,可是不生气了? 想到这,嬴政眼中渐渐晕染上光亮。 “夫人让你带来何话?” 成兰垂眼,道“夫人说您生病是她的错,所以这汤是道歉,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嬴政“……” 看来他想多了。 “罢,你回去吧,对夫人说我今日会早些回去。” 成兰闻言告退离去。 面前的银制的汤盅里,微微黄的汤汁一圈一圈漾着细细的圆纹,冒着热气,嬴政盯着它,仿佛要看出朵花来。 “大王,您为何不喝?” 蒙毅见成兰走出殿外,才凑上前来。 他猜的果然没错,大王此时风寒,竟真的和韩夫人有关系,只不过那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是什么意思? 嬴政抬头看了他一眼,未语,半响冷不丁的来了句“你说,寡人怎样才能让她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