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芷盈偏头,发现一个男子伏在床边睡着了。门“吱呀”一声,她赶紧闭了眼。 听脚步声,是一个女子。淡淡的药香也越来越浓。 “恩公,不如回房休息?” 床边的人醒了,未答那女子的话,接过女子手中端着的药。 “锦娘可以照顾这位姑娘的,恩公大可放心,而且……” “无妨,还是我亲自来吧。”那名换作锦娘的女子话还未完,就被她的恩公打断了。 沙哑的声音略带疲惫,如一阵清风拂过云芷盈心间。她也不装睡了,猛地睁大眼,盯着那男子看。 “唔,这位姑娘看是醒了。”锦娘道。 云芷盈又盯着身边男子看了片刻,可是她找不到一点那个人的影子。毕竟太久太久没见了,虽然她有很努力很努力地记住他的声音,他的容貌,但她还是不能完全相信记忆。 “谢姑娘公子相救,敢问二位尊姓。” “夜枫。”听到答案后,云芷盈还是有些失望。 “叫我锦娘就好。不知姑娘芳名?” 云芷盈停了一下。 夜枫见她犹豫,不由笑道:“姑娘脑子是被水冲傻了吗?怎么会连自己姓名都不记得?” “玉茗,我叫玉茗。” 夜枫侧头,脸上似笑非笑。 “你好,阿茗,以后多多指教。”锦娘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她以玉茗的新身份重生了。 花了一天,玉茗终于了解了这个新环境。 这里名为清筠居,四面环竹,人烟稀少。 自己是被夜枫就回来的。 锦娘精通医术,也是狐族的妖。屋子的主人是青竹姥姥,一只千年竹妖,晓天地,通医理,是夜枫的老师。后夜枫救锦娘,将锦娘寄与青竹姥姥,锦娘也拜青竹姥姥为师,专习医术。 其实也怪尴尬的,开始玉茗还把夜枫和锦娘当做夫妻。直到后来玉茗在夜枫面前说:“你怎么让你爱妻叫你恩公呢?”夜枫黑着脸,不答,一旁锦娘笑红了脸才答她:“我可是有心上人的。” “那锦娘心上人为何不在?”玉茗一开口便知自己问错话了,锦娘眼底有一丝悲凉闪过。 “我也是有心上人的。”夜枫一句话终于结束了这次问话。 玉茗一直觉得锦娘很像姐姐,锦娘也要玉茗叫自己姐姐,但玉茗就是不应,还是以“锦娘”称呼。 “锦娘为何学医?” 锦娘不语,玉茗也不问了。玉茗正要转身离开时,锦娘才答了三个字——济苍生。 玉茗心念无趣,怎么都说要济世苍生。没几日,玉茗便嚷嚷要青竹姥姥教自己舞剑。 青竹姥姥并不会武。 “枫儿一身武艺并非我所教。”青竹姥姥道。 “那就让枫哥哥教我习武吧!” 锦娘和青竹姥姥都面露难色。玉茗才知道,夜枫在清筠居是从不长留的,甚至在这以前,已是五年未到清筠居。 夜枫正摆弄着庭前几颗青竹,转头道:“玩累了,想回清筠居长住。” 自后玉茗便拜夜枫为师,学习剑法。 逍遥快活几年后,锦娘出师了,下山去人间开了间药坊,之后青竹姥姥也寿终正寝。偌大清筠居,只剩玉茗,夜枫。 每月十五月圆时,锦娘会回来采竹制鲜竹沥,在与他们把酒言欢。玉茗和夜枫的日子竟也过得像平常夫妇一般。 晨饮朝露夜伴星辰,她小心地捧着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生怕一不小心,梦境就会被打碎。 后来所有的美好,还是碎了。 又是令人恐惧的窒息感。玉茗知道有一只手在拉她。她使劲甩开那只手,那只手又抓住她, 她还想反抗,可越来越使不上力。 她不要被他救。她宁愿死。 她独自走在林间,也不知要去何处,她从未料过有一天自己会对他拔剑相向。 可毕竟世间还有太多未料。 她弃了手中剑,因为剑上沾有他的血。 一人拦住她的路,她手无寸铁,突然有些后悔弃剑了。 看清来人后,玉茗才大舒一口气,前面站着的竟是锦娘。 “阿茗还是要走吗?” “锦娘知道了?” 谁也没有回答谁的答案,谁都知道答案。 “阿茗,我不拦你,但你必须知道一些事。” 玉茗顿住了脚,继续听锦娘说。 “这么多年了,你从没问过我的名字,我叫华胥锦。” 玉茗一愣。狐族华胥氏,精通梦境之术,却早在百年前就被人类道士灭族。 “我族确实是在百年前被灭族,我却在百年前的浩劫中幸存。玉茗,我虽习医数十年,却也解不了百毒,恩公的毒我解不了。” “什……什么毒。”玉茗声音有些颤抖。 “说来真讽刺。你以为我会每月回清筠居只是为采鲜竹,人间何处无竹?我能力有限,解不了恩公的毒,只能缓解,”锦娘抛了一个闪着光的球给玉茗,“自己看吧。他还有三年时间,不长,也足够了。” 这是闪着锦娘灵力的小水晶球,存着的是关于夜枫的幻境——夜枫的过去。 玉茗还望着锦娘提着药篮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不见。 月光给枯叶铺上了一层霜,风吹树叶凄凄作响。 她怕自己走一步都会打碎这场宁静,一个人站了许久。 她做了一场梦,全是关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