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戈雅整日就在殿内待着,许久都未去青水潭了,今日终于想和大山去说说话,去了青水潭才发现大山早就没了踪影。她眼里闪过了难过,却没到第一次知道大山不见时的那种难过程度。她垂下了眼,枯站在那儿,悲从胸中来,连亦十三都能不见,又还有什么能留住呢。 其实亦十八是早就不见了的,只不过禾戈雅先前一直围着亦十三转把它给忽略了。而打扫青水潭的德财极其的粗心根本发现不了。 亦十八是在亦十三亲禾戈雅的那个晚上化的人形,他从小就在族里被长辈教习,化人形不用等亦十三那么久,而且化了人形后从小修习的法力不再潜藏,直接就可以熟练的运用,不向亦十三小时候没修到什么法,化形后要学。那天晚上,他就躺在禾戈雅寝殿的房梁上看着他族哥翻来覆去又辗转反侧,最后终于起了贼心偷了个香。 本来他觉得就是偷个吻,没啥的。偏生亦十三怕得像是自己在杀人放火一样,一个轻吻硬是让他看出来心惊肉跳的感觉来。亦十八知道,族里有条例禁止与人类皇室有联系,可是看着亦十三每日兴致勃勃的样子,他也不忍心去族里揭穿他。 亦十八虽然人小,才十二岁,但是族里的教习他是一样没落下。就禾戈雅如此明显的口是心非,他一眼就知道公主对他族哥是极有好感的,只要日子这样过下去,慢慢发展迟早能成。他一点都不担心,所以就自己在乐泱城里玩玩。 他们神兽只要距离稍微近一点儿,彼此之间是能互通感应的。所以当忽然有一天,亦十八觉得自己心脏陡然刺痛时,他没多想就知道是宫里的亦十三出了事。亦十三的法力不比一般的神兽,他被人养了这么些年,底子格外弱些。 亦十八几乎没耽搁,立马就回了绮春阁,却根本连亦十三的影子都没见着。于是他用了追踪术找去了地牢。当看见瘫死在牢房里的亦十三时他内心狠狠抽痛了一下,他可亲可敬的哥哥怎么被人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他不敢多做停留把亦十三抱在怀里,一个旋身两人就出了牢房。亦十三被伤的这么重,亦十八是绝对不会把他扔给禾戈雅的,尽管昏迷之中他一路都是叫着禾戈雅的名字。亦十八一路气得牙痒痒,不是那个公主,他哥根本就不会搞成这个样子。族里的长老说的果然没从,皇室的人都是冷酷无情,翻脸不认人的。 亦十八一路直回了水堰洞,亦十三这样的伤势,连自愈能力都没有了,只有族里的长辈才能救好他。回了水堰洞后,长辈们看着亦十三伤痕交错的身体,也着实吓得不轻,好歹他们算是天上的神灵,居然被人折磨成这个样子,说出去都没人信。 长老们开始盘问起事情的缘由,亦十八想了想,还是没说是皇宫里的人害的,只说了亦十三是他从外面找到的。但是这些千年的老头子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自己掐了手指算了一下,便知道了真相。对着亦十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哎,红鸾星动拦不住啊。” 几个长老又是输灵气又是固丹元,折腾了许久才把亦十三吊着的那口气给加强了些。他们神兽除了与恶妖作战的时候受过这么严重的伤,还从来没有让人伤成这样的,长老们气得不行,都是边治边骂。 亦十三醒来后就在水堰洞躺着养伤,长老们已经下了禁令:没养好伤,没学好法术前不准出洞。他也就不多做它想,静静的在水堰洞待着,反正禾戈雅也不想要他不是吗? 日子就这样过的极快,禾戈业离开皇宫已经有几日了,昨日他加急传书于禾胄呈,说自己立马就动身回来,曲江的事不便书信中谈论,兹事体大。皇帝隐约觉得这事情怕是不妙,今天一早就找来了国师算卦。 果然,国师一占卜说是凶卦。禾胄呈当即揉了揉眉心,忧心起还未知的曲江之事的实况来。然而他不知道,他不知道此时此刻他最该忧心的还是禾戈业,国师所算的那一卦也有暗指禾戈业将遇凶险一事。 自从皇上将曲江调查之事交给禾戈业,就已经引起了后宫嫔妃暗中的议论,说皇上这其实就是在培养储君,朝堂上那帮大臣天天叫嚷着立储立储,这储君相信也不多时日自会立出来。这个时候还被皇帝委以重任的定就是他心中的候选人。 而宸妃,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她为了不让禾戈业有成太子的机会已经派人做了埋伏。这些年日子那么长,她得不到禾胄呈的心就开始学着玩弄权术,培植自己的势力,为的就是有一天能为她的甚儿铺好路。 现在这一天终于到了,可她怎么都开心不起来。她枯坐在淳熙宫里,手心冰凉,看着窗外扑簌而掉的落叶,开始思索起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记的那年是花灯节的时候,她同她的胞姐徐淳媛得了她们爹兵部主事徐硕达的许可去街上赏花灯。那时候她刚十五,是一个女孩儿最好的年纪,也是她徐淳熙过得最快乐的年纪。 姐姐徐淳媛本来是不肯出来的,说外面太冷,不如屋子里烤火来的舒服,可她和她姐感情甚好,便非要拖着她一起出去。 那天真的很热闹,乐泱城的长街两旁都搭建着木棚,挂著许多大灯,有的写着灯谜,让大家围着灯笼站着猜著这些灯谜,猜对了还有小礼品相赠。 庵堂、寺庙、道观用本架作柱灯及门额。写着“庆赏元宵”“与民同乐”等字样。佛像之前悬挂着近百盏红纸荷花琉璃灯,用佛图灯带相间插着,灯光旺盛明亮。 庙门前的高台上,锣鼓喧天,吹拉弹唱,直到五更时分。更有玩杂耍的舞狮变脸来助兴。跳大头和尚舞,燃放烟火……哪处都是热闹的景象。而更有情趣的当然是年轻男女的相会,这使得花灯节更加温情动人。 十五岁的她天真烂漫,什么都想尝试一番。她拉着她姐姐去了一个木棚里猜灯谜,她也不是学问做得不好,可是那些灯谜怎么都猜不准。她像她姐姐求助,可徐淳媛功课还不若她呢,只安静地站在一旁,摇了摇头。 眼看着礼物都快被人赢光了,她就想要那只白玉兔,可技不如人现在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禾胄呈就是这时候出现的,他裹着白色的狐裘,玉冠高束,剑眉星目,笑声爽朗。弯着眼问她:“姑娘,你是想要那只白玉兔子吗?” 徐淳熙有着被人识破心事的恼羞成怒,红着脸同他急,“要你管,我想要。你又不能送我。还那么多废话。” 禾胄呈还是微笑着看她,余光只往徐淳媛那里瞟了一下,“姑娘想要,在下送你便是了。” 徐淳熙没想到,禾胄呈说送就真的立马送。那摊主接下来的一道灯谜,他随口便答了出来。之后便向摊主讨要了那个白玉兔子当礼物送给了她。他伸着手朝她笑,眼角眉梢皆是少年的得意之色,“姑娘,在下说送你那便一定能送你。” 就是那一瞬间,才十五岁的徐淳熙看到了这个男子举手投足间所展现出来的魅力,并且深深的为之吸引。他们三人一起逛了会儿,随后禾胄呈便把她们两人送回了府中,三人还互道了姓名,徐淳熙这一路都捧着那个冰凉的白玉兔子,手却发烫了。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那个男子就是当时的太子殿下禾胄呈。他们遇见的次数愈来愈多,来往愈来愈频繁,禾胄呈甚至能放下他太子的身份同她和她姐姐一起游玩。徐淳熙以为禾胄呈是喜欢她的,毕竟他同徐淳媛的交流并不多,而且她听说太子还没有立妃。 她就那样妄想着,期待着有一天禾胄呈向她诉说心意,或者上门提亲。其实有好几次,徐淳熙都差点憋不住要告诉他自己很喜欢她了,但还是碍于女儿家的矜持,终究作罢了。 她等啊等啊,终于让她等来了一道圣旨。不过那道圣旨却宛如晴天霹雳把她炸得心身具碎。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道圣旨竟然是赐婚于禾胄呈和徐淳媛的,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等父亲领旨后,她凑近一看,那黄绸布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的徐淳媛三个字简直快要剜瞎了她的眼睛。 徐淳熙在那天夜里笑哭了,她笑自己蠢,花灯节那天死活要将徐淳媛拖出来;她笑自己笨,后来的游玩中每回都带着徐淳媛;她更笑自己瞎,禾胄呈喜欢徐淳媛自己居然一点没看出来。 这之后的第二天,她没有流露出半点的不开心,她还笑嘻嘻地同她姐姐道喜。不过她最终还是求了徐淳媛,她哭着说舍不得姐姐出嫁,要是她也能入宫就好了,这样就能天天陪着姐姐了。她没想到徐淳媛真的答应了,甚至还帮着劝了禾胄呈一道纳了她。她就是这样成了太子侧妃,然后变成了今日的宸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