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呢?在想掌门的事情么?”方铖用传音入密问她,一猜便中。 “我在想花袖应该是那时候生的,她现在究竟应该多大。”顔小芜回道。 “据说她出生的时候刚好是那场仙魔大战的尾声,所以也未能幸免,被咒术缠身,沉睡了好多年……”方铖他目光看向远方,带出一点温柔,似乎想起了什么温暖的所在“后来还是师父治好她的。” “这样么……当年的战役还真是惨烈……” “所以他才这么憎恨着魔族和一起入魔的人吧。” “可是花袖真的是被夺舍也许还有救吧,如果掌门真的杀死她的话不就连自己唯一的亲人都再也见不到了么。”她想起了颜家上下的亲人还有在山间茂密的竹林玩耍的时光“如果我的亲人,被此蛇控制了心神作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的话,我真的很难作出像掌门一样的所谓正义的选择吧。” “……” “师兄的话,又做得到么?” “……”罕见的沉默。 “很难吧……” 他们跟着罗盘进入了一处密林,直入云霄的参天之树密密匝匝、遮天蔽日,整个林子寂静无声,连之前尚能听到的断续的妖兽嘶鸣声也全部消失。 连虫鸣也无。 所有人一边往里面走,都一边更加警戒起来。 金色罗盘直指密林核心地方,便不再动了,那妖物躲在这里面不知道想干什么。 他们心怀警戒向里走去,只听到鞋履轻轻踏在泥土之上的莎莎声音寂寂回响。 一步、两步、三步…… 足足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 ‘莎莎……’ 是自己脚步声的回音么。 不像是。 “小心!”方铖突然冲着顔小芜说道,同时他已经抽身挡道她的前面了。 顔小芜反应的也是十分迅速,已经先他一步捉到了那只向自己袭来的黑鳞小蛇。 这小蛇被斩断七寸仍在兀自扭动不休,像是要渐渐融化为血水一般。 然后她用符篆干净利落地把这小蛇封印起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十分好看。 这黑鳞小蛇被符篆封印之后便终于彻底不再动弹了。 那一瞬间向他们这群人一起袭来的黑鳞小蛇不止这一尾,千百条黑鳞小蛇同时从树木的枝芽上齐齐跃下来,张着锋利的尖牙,看着十分可怖。 一时之间,剑气齐齐暴涨,数十道白光交织亮起,把无数尚在半空之中的黑鳞小蛇斩为两截,落到地上。 那落到地上的两个半截黑鳞小蛇立刻化为一摊血水,血水融合流动便变作两只同方才一模一样的黑鳞小蛇,再次朝着众人扑过来。 剑光不停划破空气,斩断一只又一只的黑鳞小蛇,可是饶是众人身手好,也有一名高阶弟子差一点被黑鳞小蛇咬到,那只黑鳞小蛇在他脖颈间之余一寸之地停留,被掌门手疾眼快地发现立刻斩落。 还好紧接着一张透明色的屏障就笼罩住众人,隔绝那无数绵绵不绝的黑鳞小蛇,顔小芜、方铖还有长老低吟咒语共同维系这个屏障的存在。 剑气惊鸿,湛蓝色的弧度划破远处高高在上的一处树梢,斩落无数叶子与巨树的枝桠,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那湛蓝色剑光划破的地方遥遥传来一个女子的娇笑声音 “父亲大人,怎么这样粗暴,可差一点划伤我啊,真是吓死人家了呢。” 掌门眉头微皱,仍旧一言不发,剑光却再次亮起来,湛蓝色的弧度接二连三带着破空之势依旧朝着那个妖物所在的方向划去,凌厉非常。 ‘花袖’她灵巧地在交叠的枝桠间来回跳跃,躲避着这凌厉非常的攻势,她又是一阵娇笑。 “父亲大人,可真是有意思啊,怎么总是瞄不准呢,你可以在瞄得更准一点也不放啊,哈哈哈!” 可是她最后一声放肆的大笑被堵在喉咙之中说不出来。 被她轻巧躲过的湛蓝色光芒无声无息在空中又凝聚成实质,再次聚拢起来一刀刀斩于她的胸口处。 “如你所愿。”掌门说的波澜不惊。他也不抬头看,仍只看向远方密林深处,好像在等着什么东西会从那里出来一般,平静,而又绝望。 “父亲大人这么手下留情,哈,我知道,”那妖物咔出一大口血来,真个人的衣衫前襟都快被血液浸湿,她扶着树枝稳住身形,又张狂大笑起来“我知道你一定想从我这里套出情报来,哈哈哈,是吧,父亲大人。” “你这妖物……”掌门眉头紧锁,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 “诶,父亲大人这话说得多见外。你女儿三魂七魄其实刚刚都还在我手里,我只不过是潜藏在她身体内成为一个微小又不易被发觉的存在罢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多日都没被你发现异常呢。” 又是一道湛蓝色的剑光冲着‘花袖’的方向砸去,只不过这次的剑光被她祭出所有魔气拼命抵挡,一时之间化为无形。 “要怪只怪伊仲和那昆仑印一起发现了我的秘密罢了。本来嘛,我们是可以相安无事的。你说呢,父亲大人” “……” “父亲大人啊,事情还有转机嘛,不如和我做一桩交易,怎么样,我到时候没准可以把你女儿几魂几魄全部换过去,你呀,评一评,没准你女儿就还活蹦乱跳一如昨日一般呢!怎么样,心动不心动,到时候交易成了,咱们把在场的人都杀了,不就人不知了么?哈哈哈”那个‘花袖’说道高兴的时候还舔了舔唇边的鲜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这妖物,可不许这么叫我!”掌门眉头间的纹路终于皱的更深。 又是一道逼人的剑气,只不过这道剑气落在远处无辜的树干之上,将那树拦腰折断,扬起一片飞沙走石。 像是在发泄一般。 “父亲大人,这是心动了么,还是想从我这里套出什么信息来呢嗯?“她虽然身受重伤,已然不支,但笑得却一声比一声妖媚“还是说父亲大人,另~有~所~图~呢。” “都不听人家把话讲完么,父亲大人,说起来我可是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们呢!哈哈哈……” ‘花袖’她说着从高处直直落下来,整个人落到半空中突然炸裂开来,整个人的血肉化为无数只黑鳞的小蛇。 黑鳞小蛇张牙舞爪落下来砸在屏障之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音。 于是那屏障渐渐裂开一道又一道的缝隙。 再然后,那道已经坚持了很久的屏障终于彻底从中间最薄弱的地方碎裂开来,数十道剑光于此同时重新祭起,剑光如雪,纷纷扬扬,斩落无数黑色的细小阴影。 所有人都在勉力支撑,堪堪抵挡住这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几名高阶弟子显然有点脱力,都快握不住剑了。 本来就已经用灵力辛苦支撑屏障的顔小芜和方铖更是勉力维持,无暇他顾。 周围一圈参天高的大树不知何时被人拦腰斩断,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们的方向砸过来,或许下一秒就要把他们所有人齐齐压塌。 “阿拉,你们怕是不知道吧,我虽然武力上并不强大,却和这蛇一样是可以不停再生的呢。哈哈哈。祝你们玩的愉快哦,我就先走了呢。哈哈哈。”那个‘花袖’的声音再次在另一个方向的树顶之上响起来。 “掌门!这……”一名高阶弟子听此声音立刻把焦急的目光投向掌门。 也已经自顾不暇,可是就这么放跑它么。 这里可是全昆仑唯一的出口,也许以后就再也捉不到这名霍乱昆仑的魔修了。 “没办法,只能先要尽力出去才好。”掌门回应道。 “是啊,在这里如果体力不支倒下的话,可是会被妖兽吃干净的呢。更何况,我们现在已经有了一点眉头,也算是不虚此行了吧。剩下的只能来日方长了。”白胡子长老手起剑落斩落数只黑鳞小蛇,同时慢慢说道。 如同在回应方才长老所言一样,随着他们剑气威压的减弱,那之前销声匿迹的妖兽嘶吼声音似乎渐渐有复苏之势。 像是一直都在暗中窥探,随时准备扑上来把他们吞吃殆尽。 顔小芜立刻为那死蛇贴上封印好让它彻底不动。 成千上万只黑鳞小蛇潮水一般涌过来,他们把它们一 一斩落然后封印,包围圈逐渐缩小,可是那巨树的威压越来越近,却好像没有人能腾出手来。 师兄方铖他在病床上已经昏迷了大约有三天了。 之前在后山禁地顔小芜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祭出符篆封印了最后的几十尾黑鳞小蛇,已然脱力。师兄也是同样,他的情况也并不比自己好多少。 眼睁睁看着那巨树朝着自己砸过来,使不出一点灵力来。 方铖整个人压在她身/上,紧紧护住她,硬生生被那树干重重砸伤。 万幸其他人有掌门和长老庇护也都没出什么大意外,最后总算是安全回来。 几名高阶弟子有点皮外伤,顔小芜为他们简单包扎了一下就好了,唯有方铖师兄在床上足足昏迷了三天。 顔小芜便也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他三天。 这是第三天,这家伙终于有要转型的迹象,迷迷糊糊如同呢喃一般说着梦话,还拽着她的袖子死都不松手。 “不要离开……全都不要离开……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师妹……”断断续续轻声絮语,恍如做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梦。 师妹? 我们这里还有其他的师妹么?好像也是有几个的,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个,顔小芜想着等师兄好了要不要帮忙撮合一下。 她伸出手抚上他的额头,似乎终于不再出汗了,的确是快要好了的前兆。 被反手握住那只放在他额头上的手,他一双狭长的眸子一瞬不瞬看着她。 他也很温柔地笑起来,她便也回应了一个微笑,然后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表情又严肃起来。 “师父的那间屋子应该没人去动过吧?”他连忙问道。 没想到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问题。 “情况特殊,没人去,全都封印起来,不让任何人接近。” 他终于吁了口气“那就好。” 方铖握着她的手,低垂着眼睛似乎在看她掌心错综复杂的脉络。 “事已至此,我不该在有所隐瞒,你所想知道的,我今天便全都告诉你吧。” 这么快么。 她看着方铖,目光里面都是坚定,然后点点头。 “啊,事情太多,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先想告诉你的是,他的死,你不用过多自责。”他伸出手指沿着她掌心的脉络一点点描绘。 “他没有死,或者说他早就死了。我一直以来的想法,便是想让他回来。因为那对于我来说,是父亲一般的人物呢,或者说,”他低下头,自嘲一般地苦笑 “他的恩情,比起父亲来说要更让我无以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