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崖石壁中兜兜转转,那人终于来到了一个平坦空旷的地方,这里似乎是战场上的一个关口,有修建好的瞭望台,因为地势的特殊,没有城墙。关口处,依稀写着三个大字“上阳关”。 秋风萧瑟,那些建筑已经破旧不堪,黄叶纷飞,耳边风声好像化作了一声声苍凉的叹息。 奇怪的是,这作为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之处,按理说,应该是兵家必争之地,无论是霁月或者汶桑得到了这个关卡,都应该严加防守才是,但是这关卡竟然如此荒废! 事实上,这座关卡已经荒废十年了。 十年之间,少有人踏足此地。今日云魄山脉人流如潮,是否唤醒了关口的记忆? 出人意料地,那凶手竟然停了。他从锦囊中又拿起一只蛊虫,一口吞下。然后又一跃而起,越过了那个关口。 这时,恰是西天第一缕彩霞出现的时间。 白墨槿直追过去。但是变数却在一瞬间产生了。 只听得一阵“喀喇喀喇”的声响,似乎有什么破土而出。平地上,竟然凭空冒出了许多人! 他们身着着汶桑正规军的军装铠甲,有的手持□□、有的是长剑,还有盾牌等等,竟然拦住了她的去路! 什么?大平地上凭空冒出来人? 这简直比南疆丘陵下雪、太阳从西边出来、云魄山脉一瞬间被夷为平地还要离谱!这用常识无法解释,但是这么荒诞的事情,确确实实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不可思议! 再看那一头,他已经奄奄一息,无力地瘫倒在地上,甚至无法支撑着坐起来,但是露出了一个胜利般的微笑。 那些人怎么不拦他?白墨槿被拦得不得不退回去,心中想道。 “啊!这里……这里是那个乱尸坑!” “不可能!那凶手怎么可能过得去?” “十年之间一兵一卒都不得过!他到底用了什么方法?” 本来被两人远远甩下的众人寻着他们的踪迹,陆陆续续地来了。 他们看着那些凭空冒出来的人,并没有显现出像白墨槿一般的惊讶。但是对于凶手越过这些怪人这件事情,却惊得目瞪口呆。 白墨槿看了看那凶手,见他的体力已经被耗得一干二净,一时半刻不可能起来,便停下了脚步,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群哗然:“白姑娘,你连这乱尸坑都不知道?” 白墨槿柳眉挑起:“乱尸坑?这些奇怪的东西,竟然是尸体吗?” 医神谷与世隔绝,她近两年才出江湖,对南盟只是了解了个大概,时事政治,江湖轶闻,实在可以算得上孤陋寡闻。 但看众人神情,似乎是什么人尽皆知的大事。 “白姑娘不过十六七岁,十二三年前发生的事情,也难怪她不清楚!这里本来是一个险要的关口,曾有上阳要塞之称。这乱尸坑的故事,要从前朝之前朝的一个将军说起……” 传说,这个乱尸坑是大约十二前,那正是献元帝年间。 那个黑暗的社会背景,正是悲剧的序幕。 有个大将军名叫萧景宸,骁勇善战,赤胆忠心,是百年不出的名将。在先皇帝胤天帝时期,他曾经只身抵挡住五万兵马。 当时朝廷中乱党横行,宰相一家独大,党羽众多。唯萧将军清廉忠君,为官多年从不接受贿赂,从不结党营私 。 萧将军为人耿直,见皇帝整日沉迷于酒色之中,便多次直言上谏。 宰相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曾讽刺道:“将军者,带兵打仗也。谏乃文臣之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他多管闲事了。 昏君与佞臣总是一拍即合的,献元帝极为宠幸宰相,就算朝中有人心中有什么不满,也不敢像萧将军一样提出来。 他们真的看不出来献元帝都做了些什么勾当吗?他们并不缺乏这样的智商,只是缺乏说出口的勇气。 因为那时候,宰相是四朝元老,权势滔天。 霁月与汶桑争夺天下多年,正好那时霁月的烈琼女帝好战,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一次又一次地发动着进攻,却都被萧将军抵挡住。 有一天,献元帝的一个宠妃忽然兴起,要新建造一座宫殿。但是劳力已经不够了,这荒唐的皇帝竟然想用士兵来填补劳力的空缺,于是逼迫着萧将军交出了兵符。 皇命不可违,当霁月的军队再一次来袭的时候,萧将军身边只剩下了五百亲卫兵和一些守城军,当然不足以抵抗霁月的铁蹄。 于是,萧将军打了此生第一次败仗,失掉了上阳关。也就是此处,五百亲卫兵——霁月士兵闻风丧胆的“五百铁旅”,全军覆没。 萧将军依旧忠心不改,想回到朝廷请罪。但是献元帝押解的诏书先一步下来了。他不听萧将军解释,只嘲讽道:“你不是能单枪匹马抵抗霁月的五万大军吗?看来这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萧大将军,真是浪得虚名了!” 献元帝口中的“单枪匹马抵抗霁月五万大军”,是萧将军年少时的成名战。 更有甚者,宰相竟然诬陷萧景宸通敌叛国,将上阳关拱手相让!朝堂上,他一手遮天,在他的操纵之下,萧景宸在经过了长达半年的软禁,终于以斩刑处决。 五百亲卫兵在上阳关全军覆没。 他们悲愤,他们不甘,但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在这样的君主的统治下,忠心耿耿的大将军自然不能得到重用,只能为这腐朽的统治陪葬。 正好,在霁桑大陆上云游的一个世外高人,名叫天枢老人,传说他是天镜族人,有通天之能。 通天不通天,这个没人知道。但是人人都知道的是,他会招魂与画符之术。 他感觉到了五百亲卫兵强烈的不甘的意志,于是招来其中一人的魂问道:“你们到底有何不甘?为何不愿放下执念,前往黄泉,重入轮回?” 那魂答道:“汶桑内忧外患,昏君无道,佞臣奸妃当道,忠臣反遭迫害,怎能甘心?即便再次投胎转世,面对如此千疮百孔的国家,又有何意义?” 那天枢老人被魂魄铿锵意志所打动,摸了摸自己雪白的胡子,悠悠道:“那你有什么愿望吗?或许,我可以帮你实现。” “我希望大将军可以活过来!” 天枢老人摇了摇头:“人死不能复生,纵然我有通天之能,也做不到这样的事情。” “那……我希望可以永远守卫着霁月的边境,不让敌军上前一步!” “这个……倒是可以……”天枢老人想了想,招来其他四百九十九魂问他们是否愿意,他们自然是一口同意。 即便身死,永远无法投胎转世为人,如果能为国家镇守疆土,那么,他们再无遗憾。 天枢老人将他们埋葬在这地底下,然后画下了一个阵法。 那阵法起效之后,一旦有人靠近,这些人就会再一次“活”过来,将来人打回去。 还未来得及庆功的霁月军队就率先发现了这一点。他们发现,他们刚打下来的关卡,竟然突然冒出来奇怪的人,将他们都挡在关卡之外! 他们想尽了办法,都无法解释其中原因,也无法破解其中奥妙。 就是如此,上阳关,又重新收复了回来。没有一个人能突破上阳关的防线,所以此处的关口渐渐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白墨槿看了看那些“人”这些骷髅,虽然血肉一块不缺,但是眼睛里却少了活人的生气,所以显得就像木偶一样刻板。连接木偶的提线,一半是天枢老人的阵法,一半是他们的忠义之魂。 当年,他们誓死保家卫国,这种信念,已经超越了生死,死之后,仍要完成他们未完成的愿望,履行他们未履行的誓言。 白墨槿不由得叹息。 汶桑政坛的黑暗,终究是埋葬了这样一个保家卫国的人才。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当年,那位萧将军便是如此吧。 “好奇我是怎么过来的吗?”对面的凶手露出了微笑。这正是众人最想知道的问题。 “世间阵法,既有立阵之术,亦有解阵之法。我恰恰有着一样破阵的法宝。天边第一丝彩霞出现的时候,便是整个阵法最薄弱的时候。那时候我快速越过阵法,这些傀儡也不会察觉到我的存在……呵呵,告诉你们也没有什么,因为一来你们不会有那破阵的法宝,二来等到第二天日暮,我早就恢复体力,走了……呵呵……咳咳……” 那凶手说完了话,好像再一次将他的体力耗光了似的。 赤晗善于阵法,他有什么法宝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现在这个情状,该如何呢? 天边已是霓霞漫天,赤橙金紫一片。残阳如血,渲染得云彩缤纷绚丽。 “各位英雄,有没有人可以一试?”白墨槿转过身来,对围观的众人抱拳道。 多数人摇了摇头,这位世外高人结阵的手法高明,他们是绝对打不过的。还有几个不信邪的上前去试一试,无一不是被那些傀儡打了回来。 白墨槿一直在侧面观察,心想道那凶手的话必然是不错的,有立阵之法,也必有破阵之法。阵法毕竟是死的,一来二去见,她好像也看出了点门路。 “再试一次吧。”她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