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一说,我马上就饿了……”罗岙郴笑。 “弄得那馋猫样儿,让人以为你不是来帮我干活的,就是为了吃……”徐佛偷笑,这家伙迷恋上自己,还真的就是从那一顿地瓜面汤开始的。 那还是几年前,是在罗岙郴从城里来赵家铺子的第一个冬天,有一晚春丽忽然发烧,烧得都迷糊了,白天下了一天大雪,雪都近乎封门了,徐佛去敲了医疗室的门,罗岙郴正在做晚饭,锅里也就一个菜馍,一碗青菜汤,徐佛进来把情况一说,他没犹豫拿上了药箱,跟着徐佛就回家了。 这一夜,为了给春丽退烧,罗岙郴没有回医疗室,一直在旁边守着。 徐佛知道他没吃晚饭,就拿出家里仅有的一点地瓜面给他擀了一锅面,面是滑溜溜的,青菜鸡蛋卤,把罗岙郴好吃的连吃了三碗,还要再要,徐佛没给,不是小气,是怕他吃太饱撑着了。 之后两人熟悉了说起这事儿来,罗岙郴说,徐佛,幸亏你没再给我第四碗,不然我非因为一碗地瓜面汤壮烈牺牲不可,要知道,平常我可都是吃一碗面的饭量呢! 徐佛就嗔笑,“下回你可别得罪我,不然我拿四碗地瓜面汤就把你撑死报仇了!” “哈哈,我看行,不都说能做饱死鬼,不做饿死鬼吗?” “我看你就挺鬼的!”徐佛咯咯咯笑起来。 晚上七点多,徐佛把地瓜面汤盛在了盆里。 擀地瓜面汤比擀一般的面条要来的费力些,和面的时候要把地瓜面跟白面分别和成两个面团,和地瓜面的时候要用热水烫面,再加一点碱里头,这样和出来的面团比白面团还要软和,擀面的时候,要把地瓜面包在白面里头,擀成薄片,再叠加成一摞,切成细条就可。 面条擀好了,那就要做酱料,,用蒜汁,姜,各种调料混合在一起,有条件的要用芝麻酱,徐佛手头哪儿有那矜贵的玩意,不过她有法子,事先炸了一小把的花生米,把花生米捣烂了,混合上蒜姜跟油盐酱,稍稍加上一点凉水,让酱汁的汤看起来宽宽的。 酱汁做好,面锅也烧好了,把地瓜面丢里头煮的浮在水面上,就加上一些青菜,青菜烫好了,面条也就一起出锅了 “妈,我去叫罗叔来吃面!”春丽已经围着锅台转了好几圈了,盼着徐佛把面煮好,她就能去叫罗岙郴了。 看着小丫头欢天喜地地跑出去,徐佛摇头,这小丫头也不知道跟罗岙郴那里脾气对撇子了,走着坐着都罗叔罗叔地叫,惹得那天秀荣还开玩笑说,徐佛,我看你就快跟了罗大夫算了,不然你闺女都要急坏了。 炕上春哥儿正在跟小彩夏说话,他捏捏小彩夏的小手,说,“妹妹,你等下哥哥喂你吃面汤,好不好?面汤可好吃了,我一次……一次能吃上一-二-三碗呢……” “瞧你吹的?你吃三碗?罗叔吃三碗还差不多!”春丽喊了罗岙郴进来,听到春哥儿的话,表示不屑。 “我……我就能吃三碗,我是男子汉……”见姐姐藐视自己,春哥儿小同学自尊心受挫,竟哭了,“呜呜,妈,姐姐老……是在妹妹跟前……呜呜,说我坏话,呜呜,妹妹相信了她,就不喜欢……我了,呜呜……” 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旁边正听着他说话的小彩夏眼睛不错地盯着春哥儿看,那意思,你咋啦?哭啥啊? “春哥儿,不哭,是姐姐不对,一会儿妈让姐姐跟妹妹好好解释解释,就说你是个顶顶了不起的男子汉,成不?”徐佛瞪了春丽一眼,春丽也知道错了,表情讪讪然的。 “嗯……呜呜……嗯!妹妹多好看……不喜欢我……咋办?呜呜……”春哥儿哭得跟泪人似的。 “徐佛,我看这小家伙有点把小彩夏当成是童养媳了!”罗岙郴洗净手进来,道。 “净浑说,他才屁大点!” “作为男人,甭管多大,那都得有理想,有理想才有可能!”他倒是一本正经地。 徐佛白他,“听你说的,这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还成了了不起的事业了?” “这话说的,那是一定的啊!男人在前方冲锋陷阵地干事业,后方若是不巩固好了,那指不定哪天阵地就塌陷了,所以,一个好男人最大的阵地其实是攻克下一个好女人,有了好女人,这男人的事业才能蒸蒸日上!”他说着,冲徐佛嘿嘿乐。 “快吃面吧,地瓜面汤也堵不住你的嘴!”徐佛说着,给他盛了一碗面,又加了一勺酱汁。 “哈,看起来就好吃,我可开动啦!”罗岙郴拿筷子拌好了面。 “快吃吧,谁拦着你似的。”徐佛看着他大口大口吃面的样子,想跟他说,其实,女人的阵地也是攻陷下一个男人,不过,女人用的武器跟男人不同,女人凭的是三分长相,七分温柔贤淑,外加一手好厨艺,简称拴住男人的胃,就拴住了男人的心。 吃完了饭,都是晚上九点多了,三个孩子都睡着了,徐佛跟罗岙郴就坐在了炕上,这边一个,那边一个,你看我,我看你。 “咳咳,我明天去给宋金枝置办东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不?”良久,徐佛问。 “也没什么说的,你看着买,需要买什么你比我明白。”说着,他又从口袋里掏出来几张十元的票子,递给徐佛,“我一共就这些了。” “你……对宋金枝可够好的!”徐佛有点醋醋的。 上一世,跟罗岙郴认识那几年,每年三八妇女节,他都偷偷给自己买点礼物,有时候是件衣裳,有时候是瓶雪花膏,礼物价值不高,但徐佛却视为珍宝。 这一世,他对宋金枝也忒大方了。 “赵鹏祥不是个好东西,他们那一家子都势利眼,金枝的嫁妆若是太寒酸了,受欺负是一定的,我……我也是看在她父亲的份上,我爹过世后,他父亲对我很照顾,我去学医还是他资助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不能忘了人家,唉,我能帮的也就这些了……”他说着,竟神情骤然变得颓废。 “原来是这样!”徐佛明白了,同时更感觉着罗岙郴是个有情有义的好人。“那成,我就看着去置办,别个好说,这买衣裳我觉得最好还是让宋金枝跟我一起去,万一我俩的眼光不一样,我买回来的衣裳她不喜欢穿咋办?” “你的眼光就挺好的,就按照你的眼光买,她不要就算了!”说着,罗岙郴眼底一黯,“也该让她知道知道,她现在跟过去环境不同了,不然以后她怎么生活?” “那……好吧!”徐佛点点头。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眼见着天色更晚了,罗岙郴这才起身要离去。 “你……”徐佛送到正屋门口,门拉开了一半儿,她欲言又止,其实想说,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城里?多些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总是好的,她想弄明白为什么前世他会娶了宋金枝? “不舍得我走?” 他领会错了意思,坏笑。 “谁稀罕留你似的……”她脸腾地就红,垂下眼帘。 “徐佛,你放心,我会攒更多的钱的……”这话说的好像她吝啬,不舍得他给宋金枝花钱似的,“我又不是贪图钱……”她撇嘴,不高兴。 “这小嘴噘得都能挂油瓶了!”他笑,说起来也是怪,她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却害羞的时候总是脸红红的,而且噘嘴的样子比那些未婚的姑娘都要俏皮可爱。 他想起那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两人又在门口磨磨唧唧了一会儿,罗岙郴又趁机拉了她的手,还在她手心里挠痒痒,害得她痒的险些叫起来,再抬头那脸都红到耳根后了,甩开他的手,嗔一句,“惊醒孩子们,你……你咋说?” “哈,我就说,你们妈的手心痒痒,我帮着挠挠……”他嬉笑。 “去你的,你才手心痒痒……” 她骂着,把门关上,门外他低低地笑着离开了。 这一夜,云淡风轻,月朗星稀,是个难得的好夜色。 -- 第二天一早徐佛就搭乘早班车去了县城。 进城后,她没有先去百货商场买东西,而是直奔机械厂。 前世的记忆里宋金枝的爹就是县城农机机械厂的厂长,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宋志斌。 机械厂在城中二马路边上,因为产值利润好,每年缴纳的税款占据整个县城厂子的三分之一,所以在县城,只要是牵扯到了机械厂的事儿,甭管是用地还是用水用电,那都是一路绿灯,畅通无阻的。 所以,这机械厂的厂房也由原来的不过是前后院十几间大瓦房,变成了占地几十亩的地界,光是厂子里的仓库那就顶了前期的整个机械厂了。 整个东马县人都以能进入县机械厂当工人为荣。 徐佛站在机械厂门口,偌大的机械厂厂门是用钢铁烧铸的,两扇大门平常都是紧闭的,只在左边大门这里又开了一个小门,一般人或者骑自行车的都从这里通过。 传达室也在这道小门的旁边,是一个建得很不错的三间小屋,屋里两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在值班。 “大叔,我向您打听一个人……” 徐佛话没说完,就从厂里走出来一人,那人一见徐佛乐得嘴巴都要扯到耳根后了,直嚷嚷,“徐佛,徐佛,你咋来了,是来找我的吧?太好了,咱娘早就盼着你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