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有了,不愁抓不了人,可这不是田七所管辖的范畴,这件事还是交给官府处理吧。 “恶人是能抓,可那些吃包子的人呢?这包子的名声可不小,就连我们王府也有所耳闻,城中不知有多少人已经中了你们所说的这种毒,何解?”芸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原来她一早就过来偷听了。不,应该说是光明正大地在拐角听他们讲话。 淼淼面有难色:“我猜那个老板也许自己都不知道日夜思为何物,只把它当成特别的调味料了。书上记载,此药无解,唯强制戒瘾,纵捆四肢,阻其再服,七七四十九日后,成者生,未可坚持者,亡。只有靠他们自己的意志力了,我也没办法。” 田七问道:“那可有减轻身体痛苦的方法?” 淼淼想了想,道:“目前没有,不过有一个方子,可以改善日夜思引起的食欲不振,补充部分体内必须的元素。” 田七道:“这样,你把日夜思的说明、方子和所有的注意事项写下来,张贴到城中各处的告示栏里,若是有十分危急的,能帮忙的尽量帮上吧。” 淼淼马上着手处理。芸茗想出份力,派王府的人带着证据上报官府,令他们即刻将包子铺老板捉拿归案。 见他们暂无出门的打算,芸茗只邀了苏子叶,说要领他参观王府,熟悉一下他未来的家。苏子叶以身体疲乏为由拒绝了她,自己呆屋里去了。芸茗找尽一切机会,隔一会儿就进来,给他带个小点心小玩意儿小花小草,跟他扯了许多有的没的。直到黄昏,他的桌子上已经满满当当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这回,芸茗提着个茶壶,给苏子叶的杯子里倒满:“子叶,这可是本郡主亲手泡的茶,连我父王母妃都没这待遇,你可一定得细细品尝。” 被芸茗盯得浑身不自在,苏子叶只好慢吞吞喝下了它。 芸茗依旧死盯着他的脸不放,带着异常的期待问:“味道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苏子叶用衣袖掩了掩嘴角:“郡主泡的茶自然是极好,令在下神清气爽,齿颊生香。” 芸茗迟疑了一会儿,又问:“现在呢?什么感觉?” 应该是什么感觉?苏子叶心中纳闷,试探回道:“胃暖……舒适……?” 不对呀,不是这样的!芸茗突然扑倒苏子叶,紧紧抱着他,玉手在他下腹游走:“现在呢?你对我有什么感觉!” 好巧不巧,田七路过,听到房里动静,推门一看,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苏子叶赶紧推开芸茗,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田七旁边,急道:“小田七,你不要误会,是郡主她……她……” 芸茗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服,红着脸道:“这不可能……你喝了纵情散,怎么会一点反应也没有!秋水明明跟我说,这是最强效的春/药……” 田七和苏子叶均是瞪大双眼,哑然无语。 芸茗的脸越来越红,可她还是想硬撑着说完自己的话:“你是不是……是不是……不举?” 这下苏子叶不仅面上无话,脑子也不转了。不曾想有朝一日,竟然会有个女子问他这样的问题,而且还是在他死后。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他们三个沉默了半晌,待在原地没有移开半步。 总得有人先缓解这局面吧,田七脑子一抽,帮他回答:“没有的事,他举得很,举得很……修道之人嘛,总是比常人的自制力要强些……” “你怎么会知道?”芸茗一个眼神割过来,大力推开两人,从他们中间,气鼓鼓地走了出去。 这才刚入春,怎么感觉要臊出一身汗来了……田七假装自己脸上有汗,用手背擦了擦。 “小田七,”苏子叶正对着田七,眼神里闪着怪异的光彩,“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嗯?” 苏子叶边松开自己的衣衽边低沉道:“我服了最强效的春/药,药效上来了,现在身体好热……你帮我泻火,好不好?” 田七一拳捶在他胸膛上:“在我面前演什么戏!出门捉妖。” 苏子叶垂下嘴角,揉揉田七打过的地方,在她后面飘着出门了。 街边的小吃摊上,方文渊一动不动趴了许久,表情跟吃了苦瓜似的,眉头都皱成“川”字了。珠珠“路过”小吃摊好几次,每次想上前,走了半步又调回了方向,他一点也没发现。 直到珠珠终于忍不住在他对面坐下,他才有了点反应,抬起头,想对她笑,眉头却依旧皱着,比哭还难看。“你不是说要一刀两断吗,怎的又出现在我面前?” 珠珠压住言语里的担心之情,倔道:“天大地大,我爱在什么地方就在什么地方!……你怎么啦,离了我就整天闷闷不乐的。” 方文渊长叹一口气,道:“我之前有提过,我娘爱吃郊外的包子,现在官府都贴出告示了,那包子是人肉包子,还下了药,铺子老板三日后问斩,可我娘不听,嚷嚷着要吃他家的包子,跟疯了似的,乱砸东西,还想拿刀割自己。不得已,爹把她绑在房里,按照官府的方法强制戒瘾。我听着她痛苦乞求,哭天喊地什么好听的难听的话都说了,觉得心里不好受,只好逃出来,清静一下。” “我知道,日夜思这种毒,没有解药,熬过这段日子就好了。”珠珠不自觉地把手盖在他肩上,说完话记起自己已经和他分开了,又悄悄放下手。 方文渊抓头道:“可我怕她熬不过啊,坚持不下来,可就……” 她还是无法割舍这段情,看到他皱眉,自己的心也在痛。“我可以帮她。” “真的?”方文渊抓紧她的手,感激与爱意溢于言表,“我就知道,你肯定舍不得我,你是这天下最好的女子!” 珠珠不承认:“才不是因为你,是方夫人心肠好,乐善好施,也没有因我是乡野丫头而看不起我,她不应该受这种痛苦。” 珠珠有办法?离他们较远一桌的田七和苏子叶听罢,偷偷跟了上去。 走进方家,珠珠遣退所有人,只留自己和方夫人在房里。她先吐了一口气将她迷晕,接着对她施起妖法,将自己的修为注入她体内。 在屋顶偷看的田七略感失望,珠珠的方法是以牺牲自己的修为为代价,化解方夫人体内的毒素,若只是一个人还能救,这么多人,这可算不上一个方法。不过可以更加肯定,珠珠是个好妖。 方夫人恢复了正常,她本来就喜欢珠珠这个孩子,而且也知道自己儿子与她两情相悦,便直言说想将她娶进家门,可珠珠摇着头,跑出了方家。 她想成为他的妻子,和他白头到老,可娘真的杀了他怎么办?她无法说服娘,也打不过娘,她不能冒这个险。 方文渊用最快的速度追上她,抱住她不让她逃走:“我知道你是爱我的,这次请不要逃避,求你告诉我为什么突然改变心意,为什么始终不肯接受我!” 不能再有留恋了,这次是真的要彻底分手了,眼眶里落下几滴泪,珠珠缩了缩身体,从他怀里钻出:“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真正的样子,马上你就会再也不敢见到我了。” 身体飘起一阵烟,月光下,原本面容姣好的女子所站的地方,出现了一只骇人的大蜘蛛,浑圆大眼如球,坚硬的黑色外壳泛着清冷的光华,八条细长的腿微微颤动,它在哭泣。 方文渊一口气没喘上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我就知道!”珠珠恢复人形,擦着眼泪,把他扶起,拖到墙边靠着。 人妖殊途,以后,我们相见陌路。 她小声啜泣着,往背离方家的方向一小步一小步行走,抬眼发现前路被两个人影挡住了。 “你们是来抓我的吗?”她毫无防备地伸出双臂,“把我收了吧,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田七压下她的手:“我不抓你。你很勇敢,竟然将自己的真身给喜欢的人看,让他放弃你。你难道不想知道,在这种状况下,他是否还对你有情意?” 她苦笑:“我是如此丑陋的生命,他都吓晕了,不请个道士抓我算好的,怎么可能还对我有情。” “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或许你真实的样子在人类眼中很可怕,但你的心是美好的。突然看见妖怪,害怕是人之常情,等他缓过劲来,不定还记得你的好。我可以替你观察他。” “我已决意要离开他了,此番作为就是为了不让自己有后路,但你这么一说,我确实有些期待,如果你愿意帮我,悄悄告诉我结果便可,我自己留个念想也好。” 不是田七多管闲事,她是真心想帮这一对有情人,若方文渊没有变心,又有什么能阻挠他们呢?不论是人是妖,天下所有的父母,都应该希望自己的子女幸福吧。 今晚依旧没其他事,就打道回府了。 田七想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对苏子叶道:“你有没有觉得,承州除了几只蜘蛛精,就没什么妖了?还是因为我的法力低找不到?” 苏子叶回:“我也有这种感觉,这里的妖气,甚至比都城还少,妖也是好妖,十分太平。” “那为何太虚宫还专门送信让我们来这除妖?明明还有很多地方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们却只能在这闲逛。” 苏子叶表示他也很不理解。思来想去,也许问题就出在他们之中多出的那个人——芸茗郡主身上。 田七本想让苏子叶前去套话,他不应,怕郡主又做什么越礼之举,惹他的夫人吃醋。 田七一笑,说她什么时候吃醋了。 苏子叶扯掉她的面纱,挑起她的下颔,蛮横道:“你这醋,不吃也得吃,我说有就是有。” 说着,低头用力吻上了她微微张开想要表示抗议的双唇。 是因为田七这种表现得似乎不在乎的大度,惹他生气了吧。这个带着惩罚性质的强硬之吻,攻城掠地,仿佛要吸走她体内所有精气,令她无法思考,不知自己原来要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