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钟内第二次瞥向身旁的空座,安室透开始计算从礼堂体育馆去往最近的校舍厕所的时间他曾受毛利兰的委托,给周末在礼堂排练的演剧部送过慰问品,当时已经记住了这周围的建筑配置单程约2分14秒。当然,算上如厕时间是不礼貌的,因此他放宽了时限。
不出意外的话,78分钟左右是正常时间吧。
戏剧进行到了西方魔女自杀的剧情,明明是他从开始便十分在意的角色,如今大段的独白却没有全部进入他的脑中。他只迅速记住了几句关键句,便又继续暗记时间。
还有3分钟。
魔女扔下油灯,将自己整个房间点燃,她高喊着“究竟是魔法的错,还是人之子的错!”,鲜红的灯光骤灭。舞台上到处传来士兵向国王报忧的呼喊。
还有1分钟。
“安室先生你也要出去吗……”身旁的柯南在一片黑暗中小声说道。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已从座位上挪开一半的位置,本能地做好了起身的准备。
“2秒、1秒……”7分钟整。
他站起身,扔给柯南一句“我离席一会儿”便趁着漆黑迅速窜向礼堂的侧门。
没有光的环境难不倒他,毕竟他经常在这种状态下工作。不像有些人,在这时候必须依靠手机的屏幕光或是照明才能行动,比如馆内角落里就有那样的人。对方蜷缩在放置社团物品的架子旁,若不是手机的微光还很难被发现。
“电话还是出去比较合适吧……”瞥了角落里的光一眼,他开始集中注意力去迎接门外的白昼。
时间已近中午,天色比早上出门时要好一些,尽管依旧云层重重,但日光还是落在地上照出了一层浅浅的影子。与礼堂中沉重的戏剧舞台相比,这里反倒更阳光了。安室很快就适应了这样的光线。
首先是邻近礼堂的教学楼,他往那儿观察了会儿,可总觉得那里不像有人的样子。今天是周末,又是社团发表日,除了礼堂体育馆和文化社团外,教学楼内没有学生也正常。如果第一次来到帝丹高中,即使明知教学楼有厕所,恐怕看到无人的环境也会退却吧。可如果不是往那里走的话,另一个方向就是校门了,难道是去了更远的文化社团楼……
“……不对!”安室透终于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更简单的事实身边空座上原本坐着的人,可没说是去方便!
“竟然被她骗了……”面对这一事实,他不禁啧了声嘴,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那个人欺骗不,也不算是欺骗,该说是学聪明了,会误导他了吗?“看来是非常不想让我跟上去呢。”
奇怪的是,他生气的不是这个。会让她耍这种把戏的理由根本不用猜:在观看表演的途中回忆起了一些与原作,或者该说是童话原版作者,也就是她母亲的相关记忆。而这其中带来的新疑惑,让她来不及看完剧场就想向某些知情人确认。
他生气的是,如果他脑中瞬间闪过的猜测正确,那她找的知情人,应该是现在他们都最不想见到的人。
“……打电话要离开室内不打扰到别人,这点礼节倒是有啊,有时候也该不乖一点吧!”与刚才在室内的想法完全相反,他此刻倒是希望对方能留在室内打出这通电话,至少他能守在一旁观察她的反应。
不过他倒也不用浪费时间去找人,迅速从脑内地图里找到四下无人的地点,他立刻将目的地锁定在校门与体育馆礼堂间的绿荫道下。这是一条死路,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瞧,果然在那个地方有他要找的家伙。
可安室透却在这里停下了动作。
眼前的场景让他不由地想到了那一天他从警视厅带她离开的时候。本就瘦小的她站在街道上毫不起眼,微弱的阳光也没有让她乌黑的长发显得更明亮,她看上去是那么孤苦伶仃。没有人注意到她,没有人把手伸向她,更没有人能拯救她。
他在那一天向她承诺,会成为她的同伴,正是不希望再看到这样绝望的背影。不仅如此,那也是在克制自己的攻击性,毕竟他随时也会伤害到她。比如现在,如果用一脸“我知道你在做什么”的表情冲过去,又会重复那一天对她的伤害吧。
“莓爱里小姐?”一反刚才的急躁,安室决定佯装不知情,轻松地走向对方,“找到你了,是迷路了吗?抱歉,我忘了你是第一次来这里。来,我带你走吧。你要去哪里告诉我。”
她转过来的脸显然是吓到了,手中的手机甚至不知该放到什么位置这是惊讶于他的出现呢,还是电话里提到了他?
想到后者,他微微一惊,心中闪过了对方出卖自己身份的可能性:“……你有电话?我打扰到你了?”他依然试图镇定地对话。
“那个……快结束了……”说着,她迅速切断了手机的通话界面。
按照往常的情形,她在见到自己出现时总是会放下心来,这是她对自己的信任安室透至少有这样的自信。可她现下的神色却不同以往,慌张到让他猜中了那个可能性对方一定提到他的事了!
收敛虚伪的笑容,终于还是表露了真实的心情,安室一皱眉:“是谁的电话?……那个男人?”
她没有立刻回答,这更加深了他的猜测,看来只能亲自“对答案”了安室拉起她的手机一瞧,显示的名字确实如同料想的那样,让他感到不悦。
但同时,握住的手是如此冰冷,甚至在微微颤抖这件事,也让他更为烦恼。
如果太过咄咄逼人,让她再一次害怕他的话……接下来的时间只会让两人都不好过。这也更加对不起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她们辛苦准备的惊喜了。
他最后还是忍住了:“快回去吧,现在还赶得及看到终幕。”
然而,时永雾莓爱里的脸上,却还是那样无所适从。
她还在颤抖,是太冷了吗?她连习惯性道歉都没有说,是忘了吗?也许是时近中午,她的脑子不太好使了?要是现在可以准备一杯热咖啡的话……可即使是他这样熟练的咖啡店员,也没办法在缺少工具的情况下变出一杯来。
比起这些可能性,他更不愿去想,那是电话另一头的人说了什么譬如关于“安室透”此人的黑暗面。
如果她的颤抖是因为害怕,她无法开口是因为不知如何说起,她要是还想从这里逃开,该怎么办?
只能由他先行动了。从温暖她的身体,从拥抱开始。
“安室……先生?”
太好了,她还愿意呼唤他的名字,这表示现在的自己还不是她想逃开的对象。
“……我不该让你一个人的,对不起。”
从嘴里说出口的话,是连他自己都未曾想过的温柔。他这份温柔,明明只对自家的小狗哈罗偶尔为之。那是他不想哈罗对他这个主人失望。如今,他也在这样对待她,是在害怕失去她的信任吗?
既然这样的话,不如用打压对方的方式,让自己重新稳固信誉。安室脑中迅速想到了紧急应对的话:“那个男人满口谎话,你不该听他的任何话。”他相信,只要自己这么说,这个女人一定会相信的。因为她就是这样,对自己这种骗子都
真是可笑啊,他明明也同样是满口谎言的男人。
但是,他这个骗子的拥抱却得到了回应。即使是这样如履薄冰的信任,至少在此时此刻还联系着他们彼此。
闭上眼,她长发下淡淡的洗发水味,是两人共用的味道。那瓶洗发水上只写着水果香味,可安室却只闻到了莓果的香味。他忽然很想抛下一切难题,现在就带她回家两个人共同的家哪怕只有今天逃避也好。
“……安室先生,我们回去吧。”
很好,她也是一样的想法。
“等和兰小姐她们见面后,我们能早点回家吗?”
当然可以,他迫不及待。
“不用再去波洛了吗?”
榎本梓昨天预祝他今天玩得愉快呢,不用担心。
“我想吃你做的三明治和蛋糕。”
爱撒娇的家伙,这样就像在说,她在安室透和角川有藻间选择了他一样。
她还是选择相信他是这样的吧?比起担心这通电话是否会阻碍在“那个组织”的工作,他竟然对这样小小的选择感到了满足!
可是,被选中向来是一件让人满足的事。
他只想在此刻,短暂地享受这份感觉。
回到场内的时候,柯南的小抱怨立刻袭来:“已经是最后一场戏了哦!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抱歉,我们迷路了。”安室透习惯性说着谎,这当然引来柯南的吐槽:“安室先生会迷路?真的假的?”
幸好舞台在这时候拉起了最后的帷幕,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可灯光之下,全部演员都站在了舞台上,这让莓爱里小小地哀叹了一声。
“是到谢幕了吗?”安室谨慎地问着身边见过剧本最终稿的孩子。
人小鬼大的柯南却是贼贼一笑:“才不是咧,这就是最终幕,是他们努力的最终成果呢!”
只是一句话就让安室猜到了他想说的:“你是说这个结局是园子小姐他们改动而成的新结局?既不是原作中的,也并非是推测出的初始版本,而是由这群高中生创造的,所有人都活下来的全新版本?”
他说这话的时候,注意着身边被舞台灯光照亮脸的莓爱里,她的脸上写满了惊讶。她既然没想到舞台上会出现原始版本,那么更不会料到会有全新版本了。
“兰姐姐说,这是她们给莓爱里小姐的礼物呢。”
天真无邪的童言却让一旁的作者全身一震,安室从相牵的手里,轻易察觉到了她的紧张。
这不像是她该有的反应,对于他人的好意,她向来全盘接受。她没有自闭到害怕他人的好意,也不会紧张于这种惊喜的展现。就连之前在片场时换上别人的超短裙,她也没有过这样的状态。
安室过度的关心又停不下来了:“你在担心什么?”在她耳边低语这种事早已熟练,他很清楚自己的声音能转移她一部分的注意力。
“我……”
舞台上的演员们开始站位,先是士兵在通报在场各人的名字,每个角色名后都带着演员的名字,就像是有声字幕在播报演员表一般。
安室跟着莓爱里的视线转往舞台,但他没有忘记分神去倾听她的任何反应。
名字报过了“雨毛利兰”后,她的紧张感削弱了些,捏紧的手也放松下来。她大概现在才注意到两人还牵着手,迅速抽回了自己的以后,满脸通红地擦拭起双手来。
竟然会介意手汗了……安室暗暗感叹,之前可是个光着腿就从浴室跑出来,毫无女性意识的家伙啊。这是否说明在她心里,两人之间已经是明确的异性关系了?
可她接下来的话,却让这些无聊的小感叹从安室心中彻底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