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梁毓捂着心口,轻咳几声,凄清地一笑,“字面意思。”他撑着身子的手微微发颤,却仍是尽力挺直了身子,决然道:“另外,陛下,云谦如今已是自由身。是您亲自赦免的!”
“什么?”赵承熹眼瞳暗缩,眼神变得狠戾,垂在身边的手握得青筋暴起,极力隐忍着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梁毓胸口剧烈起伏,他用力捂着心口,无畏地迎着他的目光,沉着道:“您给微臣的龙佩,换取了顾云谦的自由。咳咳……君无戏言,您想收回成命也晚了。”
“好,很好……我的一片心,竟被你这么对待……”赵承熹气得眼睛通红,喘着粗气。他终于知道为何当初梁毓离开京城之后,他就再也探不到他的消息。
当时梁毓白衣出京,完全两袖清风。只因为还病着才雇了一辆马车,就孤身离开。赵承熹劝说无效,只得压着心疼把自己的龙佩给了梁毓,让他沿途寻地方官接待。
他想着梁毓吃住行都需要人伺候,有这玉佩在身,他无论如何总不会过得艰难。而且他也能掌握他的行踪。没想到这个玉佩再没有出现,直到了一年后,才在湖广境内发现了这块龙佩。但据暗卫禀报,持有人已经不是梁毓。
暗卫查知,此佩是那人在一个当铺里买的死当,原主早已不可查。自此赵承熹慌了神,什么路遇劫匪、谋财害命等等各种不着调的担忧在脑海里转了一遍,才想尽办法也要寻找他的先生。
却没想到,原来这块玉佩被梁毓用来赎救眼前这个罪臣顾家子。
赵承熹只觉得胸口都要炸开了。然而对上梁毓惨白如雪的容色,那怒火却似被一层薄薄的冰压着。他遽然转身对着顾云谦,恨声道:“朕不能发配他,朕还可以杀了他!”说着欺身而上,抬手就要扼住顾云谦的咽喉。
“陛下!”梁毓惊呼。
在门外偷听壁脚的那两人其实听不真切,只有那些大声的呼喝听得明白。如今许知义听到赵承熹的怒喝和梁毓的惊呼,惊叫一声“要杀人啦!”就推门冲了进去。福全手再快也没能拉住他。
他一气冲到内室门口,正见陛下对着顾大夫步步紧逼,似要痛下杀手,顾大夫狼狈躲闪,而先生……先生正摇摇晃晃地扑到他们二人中间!
妈哟!劝架这档子事,是先生那一碰就碎的身子骨能干的吗?
“快住手!”许知义吓得大喊,忙要上前。
这声喊还真见效,三人齐齐向他看过来。下一刻,那三人异口同声道:“出去!”
许知义愣是愣了点,身体反应比大脑快,闻言生生刹住了脚步。他的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认定哪一个都不好得罪,缩了缩脖子,灰溜溜地出去了。走到门外,还体贴的带上了门。
福全看着他出来,一言难尽的摇了摇头,把他远远地拉到廊下,连听壁脚也不敢了。
梁毓只穿着白色寝衣,赤着双脚,挡在顾云谦身前。喘息着道:“陛下,您以什么罪名杀他?逃脱罪籍,还是冒犯天颜?”
他心口剧烈起伏,边咳边道:“若说逃籍,此事是微臣做的若是冒犯天颜……咳咳,陛下不如先杀了我!”
“梁归远你!”赵承熹觉得那层薄冰都压制不住那怒火了,浑身血液都被点燃。一个声音似乎在说:杀了他,然后陪他一起死,就能在一起了。
在一起,在一起……
顾云谦在梁毓身后,只觉得那伶仃瘦骨就如一支翠竹,单薄却柔韧,就这样在站在他面前为他迎面那赵承熹悍如怒涛的暴怒气势。他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一错不错地看着赵承熹,在他通红的眼睛里看到了渐渐升起的杀意!
“归远……”他骇然去拉梁毓,把他藏在身后。
却见赵承熹猛然把眼一闭,仰头呵呵笑了两声,那声音比哭还难听,摇晃着往们外走去。
顾云谦看着他迈过门槛时踉跄了一下,梁毓的身形一动,似乎要过去。总算他扶了把门框,没有扑倒在地。晃晃荡荡地穿过院子,走了出去。
福全远远地躲在廊下,看着那廊下的灯把陛下的影子长长的拖在地上,不知怎地,脑子里蹦出一个词:形影相吊。
又听房里的顾大夫一声惊呼,“归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