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打起精神。”毛线不时拿指甲抠着王鑫远的手,刺激他。 已经猜了一轮,但是,显然有人对结果不是很满意,嚷嚷着要求重来。毛线看着他们一个个撅着屁股围成一圈吵的热火朝天,她的眼睛不时地瞟向门口。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在毛线已经失望,准备拼死一搏的时候,门口的人影让她精神一振。 果真是警察来了,小平头几个人的注意力都在分钱上,猜了三轮了,还是有不服的,他们本身就是蹲着的姿势,还没来得及怎么反抗就被警察踢倒在地了。 毛线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使出浑身的力气往起拽弟弟王鑫远,把他的胳膊裹在自己的肩上往外拖,有个年轻的警察先冲了过来,一人一头扶着王鑫远往外走。在她放松了警惕,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小平头使了个绊子,她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连着王鑫远也一块儿带倒了,再次砸在那只伤脚上。 一共就来了四个警察,两辆车,先派了一辆,跟了两个人送他们姐俩去医院,其他的等待支援。 毛线虽然全身已经无力,但是她意识是清醒的,一直尝试在跟王鑫远沟通。车子开出去十五分钟左右的时候,碰到了110,毛线才反应过来,来的这一拨警察并不是同事报警叫来的。开车的警察说,他们在工厂那边巡逻,碰到一个出租司机报的警,他们就顺道过来看看。 毛线借警察的手机给毛瑾打了电话,说了医院的位置,叮嘱多带点现金。 有警察护送,省了很多繁杂的手续,王鑫远直接被送进了手术室,毛线则被带去拍了片子,她那右脚小趾骨折块数太多,手术也无法完全复位,医生建议去掉上面一截。 毛瑾和老王赶去的时候,毛线正被送进去做手术,姐俩分别在一东一西两个手术室。警察简单跟他们说了下现场的情况之后,就先撤离了,其他的只能等姐俩手术之后再说。 毛瑾脑子里想象着那些血腥的画面,双腿就止不住地打颤,眼泪啪啪地往下掉。老王倒是镇定了不少,双手扶住毛瑾让她从原地守着,他跟着护士去交了相应的费用。 约莫过了一个半小时,毛线那边的手术先结束了。她虽然虚弱,麻药劲儿还没过,可是已经有些意识了,楼道里明晃晃的灯,医院特有的味道,她都清楚,只是没有力气说话:“鑫,鑫远……” “还没出来呢,快了。”老王抢先说道,嘱咐毛瑾跟进去看着女儿,他等着儿子。 直到看着娘俩进了电梯,老王忍了半天的泪才落下来,他的头抵在墙上,肩膀抖得像那筛面的锣一样,身子一点点往下出溜,最后蹲在了地上。 毛瑾安顿好女儿出来看到他难受的样子,自己也抹起了泪,老王看到她,立马收住了眼泪,说:“医院这味儿实在是太呛人了。” 毛瑾看了看那手术室上亮着的灯说:“过一会儿就好,孩子会没事的。” 老王点点头,拉着她的手,俩人就那么靠墙站着,等了有两个多钟头,在手术室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老王率先扑了过去。这是大半年来他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儿子,他紧闭着双眼,脸颊、额头上有大大小小的淤青,还有一些伤口,他那眼泪像雨点一样扑簌扑簌地掉。 “您让开一些。”护士推了他一下:“病人还没有苏醒。” 老王木讷地站在一旁,又马上跟了上去。 “医生,手术怎么样?”毛瑾等着拦着丈夫问:“抢救还算及时,不会影响行动。你们就感谢人民警察吧,再耗下去情况可就不好说了。” “谢谢大夫!谢谢您!”毛瑾这眼眶也湿了,小跑着跟上老王:“医生说,没事了。” “好!好!”老王点着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王鑫远的麻药劲儿还没过,医生说还要一两个小时,才能醒过来。老王让毛瑾守着儿子,又打发走了公司的人,反正护工也找着了,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用不着那么多人,他则去了毛线的病房。 毛线已经醒了,见到老王,先问:“爸,鑫远怎么样了?” “医生说没事,还没醒呢!”老王看了看她那又重新打上护板脚,还多了纱布,难受极了,问:“很疼吧?” “不疼,”毛线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整个人看上去好像瘦了很多,老王吩咐保姆炖点燕窝送过来。 “爸,我不想吃。”毛线这浑身都没有力气,她清楚地记得,在打进麻药的前几分钟,她脑子里还一直在跟小平头那帮人斗争,现在想起来,她就觉得浑身发冷:“爸,你不要把鑫远放出去了,好不好?” “好,以后爸都听你的。”老王看着那都豆大的眼泪从她眼底滚出来,这心里就跟针扎了一眼:“闺女呀……” 老王握着冰凉的手,眼里的酸涩就上来了:“爸对不住你,让你操这些不该操的心。” “爸……”毛线后面的话没说出来,怔怔地看着老王身后的男人,她以为自己眼花了,下意识地想用手背搓眼睛,才发觉一只手上扎着针,一只手被老王捏着。 老王顺着她的眼光回头,立马站起来:“杜云啊!来,你坐!” “伯父好!”杜云的衬衣贴在身上,肩膀,小臂内侧处印出了很多汗渍,看来是赶了一路。 “回来就好。”老王冲他点点头,又跟毛线说:“爸去看看鑫远。” 毛线的手被杜云拉起,她的手指却蜷缩起来,不肯展开。杜云就那么攥在手心,死死地盯着她,眼眶通红。 “不是让你照顾好自己的吗?”杜云捏着她的手在打颤,声音飘得厉害。 “我还好。”毛线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她以为她会风轻云淡地看上一眼,给他一个宽慰的笑,可是,并没有。他眼里的疼痛灼伤了他,她想起了那个夜晚,新婚之夜,他穿着单薄的毛衣带着她在何方家的小区里奔跑,风打着他们身上也是那么的疼。毛线吸了吸鼻子,咬着唇,忍着泪意,说:“我没事,皮蛋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