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接过书包,懒懒道:“知道了。”独自一人步入安检区,抬起一只手扬了扬,没有回头。
队伍人不多,但进行得挺慢。手机嗡得震动,叶开摸出,显示一条微信消息。他打开,陈又涵的头像上有个小红点,对话框里写着“回头”。
叶开不自觉地扭头找他,陈又涵还在原地,单手插裤兜很随意地站着,伸出一只手挥了挥,看口型是说的“拜拜”。叶开笑了,笑过后无情地给他回了一条“无聊”。
宁市去温哥华没有直达航班,在东京转机后再飞行10个小时,落地时已经是第二天,朝阳初升,叶开透过舷窗观赏了一场磅礴的日出,手机随便拍了几张,落地连网,他给家里微信群和陈又涵都发了一遍。
提取行李往出口走,外公搂着外婆,外婆高举着一面“叶开宝贝”的kt板。叶开推着俩行李箱腾不出手,先被他们一人熊抱了一下。
他对温哥华很熟悉,基本相当于第二故乡,在十几年的度假中里里外外都野遍了,因此来陪老人家就真的只是陪老人家,顺带像陈又涵说的好好写寒假作业。
俩老人单独住在一个僻静的富人区,请了帮佣和园丁。外公白天要去公司,叶开闷了就由外婆开车带他在镇上遛弯儿,去近郊看雪山冰湖,每天除了作业便无事,早晚遛阿拉斯加,偶尔帮外婆在花园里除草施肥。
中国人都逗,人老外花圃里玫瑰郁金香虞美人一个赛一个地争奇斗艳,草坪光鲜靓丽,外婆园子里樱花树挨着番薯,玫瑰花瓣落在大白菜田垄上,紫藤萝花架下插着脆生生的大白萝卜,特朴素特经济。
戴好斗笠穿好围裙胶筒靴,叶开手握花锄的样子很像那么回事,外婆高兴地给他咔咔狂拍,照片发到群里引起一波热烈讨论,结果话题还没凉透,第二天发现挨过锄头的都死了,祖孙情顿时宣告破裂,连抢救都不带抢救的。
陈又涵笑得手机都拿不稳,一个视频拨过去,叶开那边艳阳高照,一张脸晒得发红,戴着斗笠的样子像个小花农。大冬天的,他擦了擦额头的汗,一脸委屈:“我被外婆驱逐了。”他全副武装地打算再接再厉将功补过,结果得到了一个永世不得踏入花圃的晴天霹雳。
陈又涵说:“给我看看你的杰作。”
屏幕调转,拍出一地凋红残叶,陈又涵笑岔气:“你还是放过他们吧,来世上一遭不容易,就让你给祸害了。”
叶开脸一拉,不玩了,写作业去!
陈又涵叫住他:“几号回来?”
去年过年早,过完年还有将近二十天才开学。叶开打算在这儿待半个月,便算了算:“大概再过两周吧。”顺道关心了下印度洋的风景:“荒野求生好玩吗?”
“好玩,二十个比基尼美女在沙滩上排一排扭秧歌,就问你刺不刺激。”陈又涵心不在焉地打趣。
“低俗。”叶开鄙视了下,被阿拉斯加一把扑倒狂舔。
“佳佳!别舔了!”叶开被狗口水糊满脸,握着手机不住扑腾挣扎。佳佳意犹未尽地放开他,两爪搭在肩上冲屏幕呼哧。陈又涵家也养了头阿拉斯加,轻车熟路地隔着网线逗它,问:“男的女的?”
“母的,小姑娘。”
“天啊叶开,”陈又涵浮夸道,“你被小姑娘性/骚/扰了。”
叶开撸了把狗头,决定结束和陈又涵的无营养互呛:“得了,别用你龌龊的两性观污染我和佳佳的纯洁友情,你还是和你的比基尼美女多人运动去吧。”
屏幕一闪,一人一狗都干脆利落地消失了。陈又涵扔掉手机,脱掉T恤去冲凉。狗屁的印度洋,狗屁的白沙滩比基尼,他度过了他人生中最清心寡欲的三天,没有予恬,没有伍思久,没有大胸嫩模,没有任何人。
叶开在书房里老实了两天,透过窗户看外婆佝偻着身子把土翻新,埋入新的花苗,到底心虚,心想不动锄头我除除草总不错吧。蹭蹭蹭下楼去到工具房,套上胶面网背手套,提着花篮,花篮里盛着花剪和小喷壶,走入冬日的阳光下。
白色藩篱外,一个年轻人插兜站着。他单手拎着一个奢牌休旅包搭在肩上,另一手指尖夹着烟。
叶开在台阶上站住,手松了,花篮掉在地上。
“请问,”青年半举起烟示意,“这里是小花农的家吗?”
他笑得太坏了,叶开觉得晕眩,心脏停滞了一瞬便疯狂跳动起来,气都喘不上,脚步凌乱地奔向栅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