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和季红两人坐了半个多小时的公交到了市区,现在的市区以后将会发展成老城区,娉婷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几十年后的影子,除了一直保留的古建筑,其他的结构全部改变了。 “这会也快十一点半了,我肚子饿了,要不先去找点吃的?”季红抬手看了看时间,决定还是先祭一祭自己已经饥肠辘辘的五脏庙。文工团里的战士家庭情况普遍不错,手表是日常配备,几乎人手一个,有区别的只是牌子不同罢了。家境好的能搞到海外货,家境还行的就是上海牌,海鸥牌,再差一些的也就不讲究什么品牌。这样看来,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是任何时候都存在的。 “行呐,记得往前走就有两家国营饭店,你去看看想吃什么?”严格说起来,娉婷是个标准的“吃货”,以前上学时可以为了一个小巷美食而和室友横跨金陵城,听到哪里有好吃的就是再远也会去。工作以后收入不错,还常常为了美食而到处旅行。为了不发胖,她坚持运动,保持体型,是一个标准的新社会女性。当她成为“何娉婷”后,这种“吃货”的属性就发挥不了任何作用了。这时候,能吃上红烧肉也得过年过节,吃个饺子,肉丸就觉得香得不行,哪还有资格去挑剔好坏? 两人一路走过去,这时候正是饭点,路上行人不多,到了饭店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同志,今天有什么特色菜吗?”国营饭店除了菜单上的品种外,每个季节都会有些时兴菜。比如春天是吃笋的季节,夏天是吃藕的季节,这些时兴菜菜单上是没有的。 “今天早上新上了一批菱角,你们要的话可以现做。” “那行,就给我们现做一份,另外再来两个小炒,一碗米饭和一碗馄饨。”两个人是真的饿了,点了米饭和馄饨是准备一起分着吃,这样就能吃到两样,才不妄费出来一趟。 坐下后,娉婷起身去后厨要了两杯水,一会儿功夫饭店里又来了几个年轻人,娉婷看了一眼,就知道他们不是地痞流氓就是二流子。看了一眼后娉婷也就不管了,她不知道的是,那几个人中的一个在看到她和季红后眼睛都亮了,朝其他几个同伴示意后坐到了娉婷她们隔壁一桌。 “同志,我们都来了好一会儿了,怎么还没人上来招待?”一个穿土黄衣服的拍着桌子嚷嚷着,吵闹的声音让饭店里的其他客人都皱起了眉头。 娉婷和季红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可奈何,她们的菜还没上桌,已经点好了,粮票和钱也已经给了,没道理不吃就走吧?可这个情况,就是吃也吃的不爽快,也太烦人了。 “不好意思,后厨正忙着呢,不知道几位贵客登门了。”原本在后厨帮忙的营业员听到动静后赶紧过来招呼。“请问几位想吃些什么?面条馄饨炒菜炒饭都有。” “行吧,就她们那桌点的,说给我听听都是些什么,我要一份一模一样的,其他的再点。”土黄衣服的不光抬手指着娉婷她们那桌,还侧着身子盯着她们看,那眼神不说也罢。 娉婷一看这动静就知道他们不怀好意,说实话,几个小混混她还不放在眼里,想从她这里占便宜也不容易。 “那两位姑娘点的是二个小炒,一个时兴汤,还有米饭和馄饨,几位看看还要加些什么?”营业员也看出这几个人是故意找茬的,不过他们开门做生意,也没有得罪客人的道理。 “那就再来个盐水鸭,来一盆猪耳朵,馄饨我们就不要了,阳春面给我们上一份。” 正好娉婷她们的饭菜上来了,她和季红两人就专心吃起饭来。如果忽略那些嘈杂声的话,一顿饭吃得倒也清净。 等她们吃好了准备走人时,土黄衣服的那人把脚伸到走道上,想要跘住娉婷,但被娉婷躲过了。 “呦,可以啊,挺对我胃口的。”说着,他起身摸了个嘴,带着二流子般的猥琐笑容,开始动手动脚起来。谁知道在他的手碰上娉婷的肩膀前,被娉婷反手制止了。 “我奉劝你还是不要打我们的主意,还有你这种二流子就是社会的蛀虫,再这样无所事事的混下去,早晚有一点要自食恶果。”娉婷推开他的手,和季红直接走了出去,也不管身后的人是什么表情了。 “就这么放过他们真不甘心,看他们那眼神,色迷迷的,以我的想法就得把他们送进去劳教,最好蹲几年大牢,等他们出来就知道怎么好好做人了。”季红心里恨得不行,一直憋着火。 “我们两个人较真起来肯定斗不过他们,毕竟男女力气悬殊,惹上了也是个麻烦。我们还是赶紧把东西买了回去,等天黑了路上也不安全。”说着两人一起快步离开,准备买好东西后立刻回头。 而此时的国营饭店里,屋里寂静无声,老板们进了后厨,其他客人闷头吃饭,穿土黄衣服的那个绷着脸,浑身散发着愤怒和气恼的气息。和他一起来的几个同伙也不敢说话,纷纷低头看着桌子,免得老大的火气烧到他们头上。 没一会儿,“噔”地一声,碗碎了,土黄衣服黑着脸往外走,也不管饭钱有没有给,最后还是其他几个人把吃饭的粮票和钱凑了出来。不是他们不敢吃霸王餐,而是开在市区的国营饭店,背后肯定有些背景。 “那这菜怎么办?还剩好着呢。”其中一个穿黑衣服的指着桌子上的剩菜问。 “行了,问老板拿个东西装上,你带回去给你老爹老娘吃吧。”说着,其他几个人也不管他,追着土黄衣服去了。 娉婷和季红傍晚前回到了部队,这时候出去郊游的人还没回来,两人一起拿着换洗衣服去了澡堂,趁着人还不多把澡和衣服都先洗了。 “本来今天心情还挺好的,谁知道遇上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以后出去还得注意些,真出了什么事可不行。”平常她们在部队出去的时候也少,大多都是几个人一起的,没出过这种乱子,今天这么一闹,季红也知道外面世道并没有想象中好,还好是大白天,又在市区,要是晚上可就说不准会出什么事了。 娉婷没有回应什么,很多时候,女人的确是处于弱势的,她只是庆幸,即使是到了六七十年代,她也是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里,而不是遭受着什么摧残和折磨。 洗完澡洗了衣服,两人去炊事班打了晚饭,吃完后就一起早早地睡了,假期只有一天,第二天还是要继续早起,像往常一样,娉婷在心里默默祝福,希望“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而此时的翟仲凌,还在办公室里熬夜看文件,连警务员打回来的饭也没来得及吃。 “参谋长,您先把饭吃了吧,这都九点多了,再不吃饭胃可熬不住。”警务员小方有张圆圆脸,是翟仲凌调任到金陵军区后安排过来的。翟仲凌虽然不太爱说话,但他为人宽厚,即使小方有时侯做错了什么事也从来不会过分指责。虽然他做事很有原则,但该通融的地方又很通融,是一个外方内圆的人。 “恩,我等会儿吃。”翟仲凌应和了一声,长时间低头看文件让他的颈椎有着累,他起来活动了两圈,看时间也不早了,就让小方要回去休息。 “那我给您把饭热一热吧。”说着也不等翟仲凌回答,就捧着饭盒去给他热饭了。 翟仲凌调任金陵军区参谋长,以他二十六岁的年龄算得上年轻有为。除了有过硬的背景外,还有他在战场拼杀获功的关系。 国外战场上,在他最后一次围剿中,凭着出色的智谋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地歼灭了敌军,并俘虏了敌军头领。本来是喜事一桩,奈何最后撤离时遇到了敌军残留的小分队,他在保护手下战士撤离时不幸中枪,万幸那枪是打在了左手臂,没有击中要害处。医疗队用直升机紧急送他回国治疗,就怕战场上医疗条件简陋而留下后遗症。在首都军医院经过手术治疗和术后康复,一个月的时间才获准出院,但他的父母,不愿他再回到险恶的战场,为此不息动用关系把他调到了金陵军区。他也凭着战场上的几次大大小小的战功,授封中校军衔,调任金陵军区第三十二旅参谋长,出任旅级部队军事指挥部门的首长,协助该部队的军事主官进行指挥。 只要是热血男儿,谁没有“男儿自当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豪气,就是在战场牺牲他也没什么可后悔的。可是在面对母亲的眼泪,父亲斑白的发丝后,他还是软弱的妥协了。 “仲凌,我和你父亲可只有你这一个儿子,这么多年来我们没有要求过你什么,哪怕你都二十六了还没有结婚,我们就是着急也没有逼迫过你。这次是运气好,没有伤到要害,你要是还想着我这个当妈的,还想以后给我们养老送终,就留在国内,也免得我们担心受怕。”母亲的话尤言在耳,他身上背负着的除了自己的前程,自己的荣辱外,还有家族的前程和荣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