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在忙碌中过去,转眼入了秋,地里的豆子收成了,荒地第一年种,两亩地共收了有近四百斤,虽比不了别人家好地的出产,也算颇不错了。四百斤豆子卖了三百斤得了一两多银。大憨又称了五十斤黄豆要送到燕子娘家去,燕子却不愿意了,大憨有些为难,他当然不想惹燕子不高兴,但自家收了豆子,燕子娘家正用的上,不送些过去,总觉的有些不对劲。 奶奶知道了把燕子叫了过来,“燕子,奶奶知道你心里苦,你娘伤了你的心。可是等你活到奶奶的岁数你就知道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心里也得放的下才行啊。大憨要送豆到你娘家去,那是全了礼数,你说是不是?”燕子沉默了片刻,“奶奶,我听你的,我不拦着大憨,他要送就送。”奶奶点点头,只有等燕子自己经了事,慢慢才能打开心结。 收完豆子到了秋末,三亩萝卜和菘菜又该收了,大憨,张文中,燕子和月姑又忙着收菜,卖菜。两千斤萝卜和两千多斤菘菜,卖给书院和刘家五六百斤,剩下的自家留了几百斤过冬吃,其它的卖给了商行,商行里菜价贱,三千多斤菜也不过卖了二两半银子,加上书院和刘家给的一两多银,刨去赊种子的一两多银,种了一季菜挣了差不多二两半银子。 秋季也是月姑最忙的季节,这时候山里的山货最多,好多种草药也是在这时候采收,二麻也下来了,燕子他们地里忙,月姑和凌奚就把这一摊活给挑起来。渐渐的院子里大大小小的竹席上和竹篮里满是各种山货和草药,板栗,柿子,山楂,橡子…每个人都忙个不停,但想着家里人能吃上自己采/种的山货/粮食,浑身好似有使不完的劲。要说最忙的还是老牛,每日不是在地里忙,就是拉车运货,有时还要帮着拉磨,磨橡子豆腐,唯一悠闲的时候是月姑他们带它上山拉山货的时候,月姑他们采山货,它就慢悠悠的在一旁吃草,还有小猴吱吱喳喳的和它唠叨。 张文中有些吃惊的发现,自己这几个月忙着地里的活,只在夜里能练功,自己的修为却精进了不少,自己以前总以为练功时间久,修为才能长,现在看来并不一定如此,张文中隐隐有感这其中的道理与大哥要自己留在这里不回龙虎山有关。 地里的活少了,大憨一下子有点缓不过神来,燕子见他在家浑身难受的样子,就让他跟月姑上山放牛采山货打柴,有了活干,大憨又像活过来似的,整天又笑呵呵的了。入了腊月,下了第一场雪,柳大叔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飘下,高兴的说:“瑞雪兆丰年!”大憨他们听了也充满期待。 进了年关,年味越发重了,张文中写了春联,贴在大门上,牛棚和灶台也贴上了,月姑买了棉花,给张文中和凌奚做了棉衣棉裤,天冷了,顾不得留到过年穿,先给他们穿上了,张文中其实不觉得冷,但这是月姑的一片心意,高兴的穿上了。凌奚穿上棉衣裤先是高兴,继而想起了从前在家里和爹娘兄长一起过年的时候,不由的难受起来。张文中知道他的心事,“小奚,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的爹娘也不在了,过年的时候看着别人家里团圆喜庆,心里很想念他们。我的伯父对我说: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所谓的生死不过是世间轮回的表象。真正的生命是懂得朝闻道,夕可死的意义的。小奚,如今你也入了修炼的门,人的一生转眼即逝,要珍惜啊!” 凌奚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张大哥的意思,但听明白了自己要用心修行,最近自己想着过年,练功没有那么勤力,但是修行哪有因为过年就可以放松的?“张大哥,我错了,今天开始我一定好好练功,学经书。”张文中拍拍他的肩,笑着说:“不是让你不过年了,是你的心里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好了,去帮你月儿姐给邻里送年礼吧。”凌奚点头笑着跑走了。 大憨正给牛棚围上稻草席保暖,石头扛着一只猪腿拎着一副猪大肠走了进来,“大憨,昨日和我爹上山打了只野猪,我娘让我给你们送年礼来。”燕子听到动静从灶间出来,“石头哥,这么大一只腿!你们也太客气了!进来坐吧!”石头笑着说:“不了,我爹他们还在杀猪,我得回去帮忙,回头见!”燕子急忙叫住他,把备好的年礼交给他,笑着祝福,“大吉大利!”石头高兴的道了谢回去了。 月姑和凌奚回到家时就见到大憨哥正坐在凳上给一只大猪腿抹盐准备腌火腿,燕子把空了的盐罐子递给月姑,“月姑,得累你再跑一趟买些盐。方婶子刚让石头哥送了野猪腿来,盐都见底了,再不买,粮店要关门过年了就糟了。” 月姑笑吟吟的接过盐罐和钱去粮店买盐,凌奚没见过腌火腿,新鲜的很,蹲在大憨旁边看他抹盐。到了粮店,粮店老板娘却没有要过年的喜庆样子,月姑疑惑的问:“老板娘,怎么了?”老板娘叹口气道:“唉,今天刚听说县太爷辞官了,这两日就要回乡了。”月姑吃了一惊,“为什么呀?” “说是龙口镇出了个案子,有户人家家里儿子死了,只剩媳妇和婆婆两人相依为命。那媳妇很孝顺,不愿改嫁,就想伺候婆婆到老,婆婆却不愿见到媳妇被自己拖累,一天夜里悄悄悬梁自尽了。偏偏那族里的人想占了她们家的家产,硬说是那媳妇杀了婆婆,把她送到官府,县老爷查明缘由,放了那媳妇。谁知那族里的人不甘心又告到了严州府里,最后把那媳妇屈打成招,判了死罪。县太爷百般请述都没有用,最后只能辞官回乡。”老板娘难过的说,“明明是孝妇却被判杀人,县太爷这么好的官却被逼的辞官!作孽哟!” 月姑听的大为吃惊,“乡里都知道那媳妇的为人,怎么会查不清楚呢?” “听说县太爷查的时候乡邻都如实说了,后来去严州府里做证的几个人却改了口供,都指认那媳妇因为婆婆拦着她改嫁生了歹心,杀了婆婆。唉,人心难测!作这样的假证真是丧良心啊!”老板娘趁着店里没人便压低声音和月姑多说了几句。 月姑更是惊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称了盐回了家还有些缓不过神来。张文中见她神色有异,问了缘由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心中一顿,直觉这件事和‘惑’有关,没想到‘惑’的祸害来的这么快。 当晚张文中打坐中开天眼看到了整件事的经过,那族人为了霸占这家人的家产,先是以言语相激诱的那婆婆自杀,后又买通证人诬陷那媳妇,同时也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个族人脑门上烙着‘惑’的印记,这印记那几个证人也同样有。龙口镇里很多人都已经被‘惑’所控制,成为它能量的来源,黑气滚滚,笼罩着龙口镇,目前黑气没有扩散,只在龙口镇的范围之内。张文中心中十分沉重,短短几个月,‘惑’已经控制了这么多人,随着它力量的增强,危害也会越来越大。以自己现在的力量很难与之抗衡,更别提除掉它了,张文中暗暗做了决定。 大年三十,这么多年第一次谭家堂屋里坐的满满腾腾,奶奶高兴的听着凌奚叽叽喳喳的跑来跑去;燕子说着:“小心点小奚,别撞着了!”;大憨不怎么说话,但不时听到他的憨笑声;月姑不时给奶奶拿碟米糖,端杯热茶,陪她说说话。灶房里烧着菜,小碳炉上炖着肉,满屋子喷香,一屋子人热闹的很。过了一会儿,王老爷子也来了,月姑请了他来家一起过年。这顿年夜饭吃的热热闹闹,只是张文中又闭关了,月姑想到他闭关前对自己说的话,心里不免担心。王老爷子知晓了始末,不由也有些忧心,不知文中是否能闯过这一关,如果不能,不仅他自己可能有危险,这也意味着大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惑’为祸一方了。 年关里,北方出了大事,北蛮入侵,皇帝御驾亲征抗击北蛮,却中了流箭身殒阵前,军队一时大乱溃不成军。北蛮长驱直入,一直攻到京郊,幸亏驻守北方的军队从后方追击,京中皇太弟登位,调动军队配合北军击退北蛮解了京城之围。消息传到清溪镇时,战事已经大致平定,大家摘了红,披麻戴白行国孝礼。对于百姓来说,比换了皇帝和年号更重要的是过了年关春天就要来了,一年最繁忙也是充满希望和生机的季节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