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绾的身子非常虚弱,好在她的头脑还保持清醒。自这次从丹翊州回到盛天城发生的一幕幕,不断地在她的脑海里盘旋。
孟钦德对待她已算非常仁慈。施绾蜷缩在床榻上,猜想这就是二哥施牧之能侥幸活下来的原因。这位看似最嚣张跋扈的赫王殿下,却是皇子里最有人性的一位。
哪里有绝对的好人,哪里又会有绝对的坏人?
连着三日都没有看到孟钦德的身影,施绾便料到盛天城的局势不容乐观。鸿蒙九年的这个春天,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没有等来孟钦德,却等来了施牧之。二哥满脸憔悴无比,走到施绾床榻前已泪流满面。
施绾这几日掉了太多的眼泪,她本刻意克制,但见到二哥哭得那么伤心,终是控制不住与他相拥而泣。
“大哥的后事萧家已帮忙办妥当,翰林院那边也给了一笔相应的抚恤金。那些钱我让大嫂收好,好留给两个侄儿过活。”施牧之搬来杌凳坐到施绾的床边,“现下家中萧条,但萧家派来的影卫都没有撤走。丹翊王对咱们算是情至意尽了。”
听到二哥这么说,施绾内心的愧疚更加强烈。到底是她背叛了萧策,萧策还能为施家做到这个地步。
“诚王再怎么张狂,也不敢跑到施家庭院里来杀人。”
“侄儿们还有大嫂,能一辈子不出门么?但凡丹翊王府的人撤走,大嫂和孩子们还是会有危险。”施绾抬手轻柔眉心,“诚王一定会斩草除根,况且他心中不忿。除了彻底扳倒他,咱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小妹,这条路太难了。我今晚偷偷溜过来,一则是想看看你的状况如何,二则是想把家中的情况告知与你。最重要的一点……”施牧之吞吞吐吐,他了解自己妹妹的性子,她从来都只是外表柔弱罢了。
“二哥是想让我交出藏宝图,然后就在这个世上销声匿迹?”施绾替施牧之说出来,“你想让我隐姓埋名躲到乡下去?”
施牧之捶胸顿足,苦苦相劝道:“还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么?外面不仅有丹翊王在疯狂找你,你觉得诚王能放过你么?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人?他们都是豺狼虎豹,你落到谁的手里都不会有好结果。二哥没有本事,护不了你周全,但二哥也不想让你死啊!”
“我去了乡下,施家就会安全么?你觉得赫王能庇护你到几时?”
“小妹……”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么简单的道理二哥难道不懂?躲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我、不、要!”
“你啊,你啊,一点都不随父亲的性子,怎么跟祖父一个样子?以前不能说话时还没有这么突兀,现下我算是领教了!”
身后的木门再度被推开,孟钦德微扬着嘴角走进来,很明显施牧之和施绾之间的对话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施绾心中一阵恼怒,原来二哥是做了孟钦德的说客。
“你家小妹不愿,你就莫要逼迫她。”孟钦德乜斜一眼施牧之,“你施家两个男儿,胆识却输给一个女儿。”
施牧之已欠身垂立在一侧,施绾看得出二哥对孟钦德的恐惧,想来他之前没少被孟钦德摧残。
“你出去吧。”施牧之坐到那张杌凳上,“我来跟你家小妹继续说。”
闻言,施牧之忙地行礼退出房内。施绾目送走哆哆嗦嗦的二哥,心里百感交集。好端端的施家竟被他们折磨成这样!
大哥和二哥哪一个不是学富五车?无论在翰林院还是国子监,他们俩谁不是才华横溢独领风骚?就因为祖辈父辈凋零,又莫名其妙地裹挟到这该死的鳌渊之宝的争夺中,就合该被那些权贵玩弄于股掌?
“你现在不能生气,身子骨太弱。”孟钦德歪头,饶有兴致地盯着她,“这个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逸云yiyu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