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突然有点沉静,张清原本活泼的表情渐渐淡了下来,虽然他依旧带着笑,却让人觉得那笑未达眼底。秦祐桓不知他竟会对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如此敏感,看着他不知为何散发出的一点点哀伤,莫名的心疼起来:“若是不喜欢,可以不回答。”秦祐桓永远是温润善良的,不想去触及别人的伤。“大约是有点信又有点不信吧!”张清捧着杯子喝了一口,眼神盯着杯沿有点迷蒙,似乎是在看水渍痕迹又似乎看透无尽的虚空。 张清却突然笑了,古有佳人一笑倾城,此时他的笑容大约也可媲美,只是那笑中还夹杂着几分嘲讽和哀伤。“其实我是不愿信佛的,佛把此生种种归结为因果,此生顺遂便是前世善因,此生坎坷便是今世恶果。如果人一生下来就被注定了因果,那还有什么理由去努力为善变好呢?”张清絮絮地说着,似乎带着不解般问向秦祐桓。“佛既说因果循环,必是想让信众今世修善因以求来世得善果的。”秦祐桓尚不知他此问何意,只好顺着应道。张清却是极其轻蔑不屑的一个冷哼:“呵!今世为善来世得享?来世太远,远到什么誓言执念都渡不过的沧海桑田,我的执念只牵扯这一生,来生谁又知道在哪里呢?”张清说着竟隐隐有些哽咽,眼眶里亮晶晶的在闪烁。“你……是我不好,竟勾起了你的伤心事。其实我觉得,心若明畅无所歉疚挂碍,不需佛渡也得极乐,倒是不必要特别去求佛修善,只问心便可。”张清听着秦祐桓好听的声音内心渐渐宁静下来,只问心吗? 不得不说张清的情绪就像七月的天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似乎只一瞬间的功夫就把负面情绪收了干净,此刻又扬起纯澈隽秀的小脸笑着说:“不过我觉得师父有一点没说错,人若没有信仰就会变得可怕,佛导人向善总是好的。我自己也读些经书佛偈,的确会让人内心感受平和慈悲,闲暇时候消遣看看也是无害。”秦祐桓微笑点头道:“自然是了,任何人任何事,或许他的存在于我们而言并不算好的回忆,可是总也是有他存在的意义和价值的。”“嘻嘻,也不全是不好的回忆啦!”张清盈盈笑着,又喝了一口茶水才说,“在庐州府东南方向一百六十余里的地方有座二姑峰,那座峰顶上的白云庵可是绝好的去处!我虽不信佛却也参佛,在我心情不好或者困惑难解的时候肯定要去那里的。那里有极好的风景极好的春毫茶极好的斋菜,还有个极好的住持,有机会你可一定要去看一下。而且山下不远还有一处极好的坑泉,若是冬日三五好友赏雪泡泉品茶谈天,那可是人生一大乐事。”(注①)张清享受般地眯起眼睛,秦祐桓看在眼里也觉得舒心极了,又想着张清形容的美景乐事,心中颇有些向往,可是他却知道此时眼前最大的事,就是那个神秘的德升庄和深藏不露的包大人,否则再好的景致只怕也无心欣赏。 “我若在年末之前能把手上的事情了结,我们冬天便一起去你所说的这个极好的去处游玩一番,可好?”秦祐桓一手支着头一手摩挲着茶杯,清风明月般俊朗的笑颜似乎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张清被这样看着突然觉得脸上烧的厉害,赶忙错开了视线把话题转回德升庄内的阵法上:“那个……游玩之事还是等忙完正事再说,现在最主要的是破解这个四灵四象阵法。”秦祐桓见他顾左右而言它的神态只觉得有趣,明明不久前才萍水相逢的人,怎么就被放进了自己关于未来的计划中,而且这种感觉让人无比安心惬意,秦祐桓也是有些困惑,索性甩开这些思绪顺应张清的话问道:“四灵四象我是知道,可阵法当真不是我擅长的,只能算是涉猎,你可有破解之法?”秦祐桓知道量力而行,当初在竹林看张清破阵便知他是此道高人,与其自己苦思不得其法,不如让精通的人给个指点,而且那阵法本就是张清去探查的,他必然心中有谱。 张清也不矫情,拿手指沾了茶水就在桌上画起来,边画边指点:“这个大框是院子小框是屋子,四角这四点是阵眼,这个阵法唯一让我想不通的恰好是这四个阵眼的排布。”张清说着,重重点了一下整个院子的正东边,“按理说依据四灵方位的排布阵眼应该放在正位四方,比如这里就该是正东的青龙位,可是实际上……”张清纤细莹白的指尖划过整个院子落在了西南方位的角落,“呐!实际上正东位开了个院门而青龙却被放在了这里。”听到这里秦祐桓也跟着锁紧了眉头,确实有违常理。 秦祐桓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叩在桌面上,带着舒缓安稳的节奏,张清为这阵法而焦躁的心绪在这节奏的带动下竟渐渐宁静下来。“既然这四个阵眼的方位都蹊跷,可有发现别的线索或者奇怪的地方?”秦祐桓的声音极其好听而且轻柔,似乎怕是惊了张清的思考,比平日里更显温润。张清双手托着下巴,带着点纠结的困惑看向秦祐桓答:“还真有奇怪的,那地上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