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缨显然已经不年轻了,甚至分毫不像其他修习了上乘心法之人那样维持着青春样貌,反倒两鬓斑白、面带沧桑。这样一副并不年轻的面容,竟出奇地与沈柠有着如出一辙的不真实感,眉目如画,不似尘世中人。
他穿着一身灰扑扑不起眼的乡野衣袍,身形高瘦挺拔、步履洒脱,通身飘逸。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农夫打扮,却偏偏让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恍然错觉天上的仙人本就应该是这幅穿戴,而非绫罗纱衣。
即便早有预料,但沈缨竟有着一副对男子来说显然过了的秾丽容貌,帝鸿谷三人还是微微讶异。比起杀气过重的剑圣,更不如说是气质超绝的贵胄王爵。
这父女俩都是不存于世间的极致美貌,甚至可说是美色过浓、咄咄伤人了。
薛镜和程猷在这二人相互辉映的灼灼光华下,一时竟张不开口,只能怔怔注视着沈缨的一举一动,眼中再看不到他人。也不怪他们,世间本就少有人能在剑圣沈缨出现时再注意到旁人。
他原本还在十几步外,仿佛穿花拂柳一样随意几步,衣袍疏忽像是被强风吹得向后方扬起,眨眼间人已到了近前。
这一下轻身功夫潇洒从容,全身只有脸侧垂下的两绺乱发与衣袍袖角轻轻扬起。明明只是缩地成寸的步法,却无人能用得这般俊气逼人。别说帝鸿谷三个早被迷昏头的小迷弟了,就连沈柠这个已经有了免疫力的亲闺女,都再次被帅了一脸。
沈缨目光先飘过沈柠,见她安然无恙,再从场中几人身上漫不经心地逐一扫过,最后落在了那株原本开得浓烈,却在比试中无辜受累、被剑气打落一地的海棠树上,淡淡道了一声:“可惜。”
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无端让人觉得平静之下含着极浅淡的遗憾。他甚至没有怪责打伤花树的几人,只是单纯在惋惜。
薛镜哑然。
沈柠一时也不好作声。院外这几株海棠花树是她爹精心打理,耗费了不少心力,这些日子开得尤其灿烂漂亮,如今因她与程猷的比试一夕凋零。虽然事先并未预料到程猷会突然激发剑气进入无我之境,但海棠已毁,下次再要开花,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程猷也极其忐忑,他不知道沈缨会看重院外这些海棠花树,心中悔恨地无以复加。
好在比起薛镜,他要心大得多。此时见到日思夜想的男神本尊,竟奇迹般仅仅呆了片刻就振奋着重新恢复斗志,拿出曾私下练习无数次的最为恭谨谦逊的态度,拱手向沈缨拜了一拜,出口却颠三倒四,话都说不利落。
“在下帝鸿谷程猷,见过沈、沈大先生!方才不知何故,忽然、忽然就脑子中邪一样,险些误伤了先生的花……和沈小姐。”他方才还有一腔孤勇执意逼出易水萧萧,这时候真见到正主,却也不敢乱叫什么沈师妹了,只规规矩矩口称沈小姐。“还……还望沈大先生见谅。”
卑微,实在卑微……沈柠在一旁看着,都能原谅他把对自己的歉意排在误伤“先生的花”后面了。
程猷深呼吸两口,鼓起最大的勇气低着头开口:“在下一直仰慕先生,也、也对先生的青睚剑仰慕已久,不、不知是否有幸,能一睹、一睹……”
沈缨还在凝视海棠花树,看了很久,就好像在透过那些骤然凋谢的花看着别的什么人、什么事,语气平淡。
“你想看青睚?这个就是,你可以拔下来慢慢看。”
帝鸿谷三人都是一惊,没想到方才没入海棠树大半的,就是惊震天下的神剑——青睚!
程猷更是不知该为男神回答自己激动,还是该为自己终于达成与青睚剑交手的夙愿而激动,就连脸上被青睚划出的剑痕他都不打算祛除了。
树干外的剑柄朴实无华,看上去就如寻常佩剑一般,此刻在他眼中也格外古朴厚重了几分。他沉了气,双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握住青睚剑柄的一刹那稳了下来,带上出生以来最大的虔诚和敬意,猛地气贯双臂,用力向外一拔。
“唰——”地一声,青睚剑远比预料中要更轻易地拔出,程猷甚至因收不住力道还倒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三人都一时都屏住呼吸,争相往青睚剑看去。
不料一看之下全都面色骤变、惊在当场:
如今程猷手中持着的天下第一剑——青睚,只剩连着剑柄的一半,断口似被利刃齐齐斩去,竟是一柄只剩半截的断剑!
“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