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进了宫门,二人便双双下车徒步进宫。 只见长长的宫道上,各家的皇子阿哥们也都或远或近的带着自个儿的福晋往里去。 萧歆穿不太惯花盆底,这些日子在家里可都穿的是便鞋,倒是把这茬给忘了,也没提前适应,乍一上脚,可不就走不利索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磨合,四爷倒是知道体贴人了,虽然还不大会说那些甜言蜜语的。这会儿却是牵起了萧歆的手,给了她一个支撑。 漫步在宫道上的时候,恍惚还说了句,等往后日子好了,再进宫就擎等着人伺候就是了。 萧歆一开始还没听明白,等想通了也到了二人分道的时候。 她拉住了四爷的袖口,替他拢了拢大氅,边说,“爷的话我自来都是信的,总归会有受用的一天。” 四爷越发觉得乌拉那拉氏奉承他的话是说的越来越如火纯清,邪性的是,他每每听着也是倍感受用。敦促道:“紧着进去吧,外头冷。” 这一幕落到别家阿哥眼里,可就有点酸溜溜的了。作秀做到宫里来,也是没谁了。 但落在别家福晋眼里,四爷俨然就成了好男人的楷模。 饶是恩爱如八爷夫妻俩,八福晋这会儿见了也是眼红的很。心想四爷这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对乌拉那拉氏来说都是长脸的事情。他们家八爷虽然处处看着都好,对她也是少有的尊重,可就是迟迟没再生孩子让她觉得遗憾。不管看着怎么好,她知道还是少了点什么。 九福晋哼了声,“没眼力见儿的,扶我一下是能少块肉。” 九爷左右看看,也没别人,“合着你在跟爷说话呢?”这可新鲜了,“爷还以为你哑巴了呢,没病就好,省得花钱延医问药了。” 这人,就是嘴欠。 九福晋听着九爷这样排揎自己,顿时就恼火上了,想也没想一脚就给他蹬了过去。 九爷没防备,这冷不伶仃的来一下,可不就把人给踹趴在了地上。 就在九爷要发飙的时候,看热闹的十爷立马就忍着笑上去扶他九哥了。还边说道:“行了九哥,这也不是家里,就算九嫂再有不是那你作为一个男人不是更应该让着点嘛。” 这话可就有点好说不好听了,不仅九爷不领情,连带着九福晋十福晋也都纷纷朝十爷看了过去。 这把十爷给吓得。他相信九嫂不可能打他这个小叔子,但他的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可不是个善茬啊,那就是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一点脸面也不给爷们留的主。 是以,在十福晋眯起眼看着十爷的时候,他已经顾不上他的九哥了,趔趄着追他的八哥去了。 隐约还能听到他说,八哥,晚上上你那儿涮锅子吧,我带两坛好酒过去哈。 萧歆可不知道在她身后还发生这么一桩趣事。只是在暖房歇脚吃茶等候传唤的时候,看到了相携而来的十三福晋和十四福晋,彼此面上还带着盈盈的笑意,像是在说谈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见萧歆看向她们,都不约而同的唤了声四嫂。十四福晋顺便把刚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羡慕道:“四哥四嫂真是越发的鹣鲽情深了。” 萧歆看着眼前的两个花样少女,笑的亲切,道:“老夫老妻的跟你们新婚燕尔蜜里调油的可比不得。” 十三福晋比较内敛,萧歆这样一说倒是有些没好意思起来,脸上微微泛红,抿嘴说了句,“四嫂才比我们大几岁,说这样老成的话,也不怕回去四哥恼你。” 十四福晋笑着附和,“就是,还是长嫂呢,就知道拿我们打趣儿,下回再打牌,看我让你不让。” 几人有说有笑的,夏嬷嬷就过来请了。 相比上次的匆匆一面,这次,萧歆认真观察了德妃一回。 虽然算不上特别的美人,却胜在底子好,会保养,都是当奶奶的人了,看起来一点不显老。 又是在最好的年纪里获了将近十年的圣宠,在这深宫之中,要没手段,还真是做不到。 关于老四府里的事,德妃多少也是知道一点的。这会儿见老四的福晋也没有再像以往那样强颜欢笑,心知别个没有哄自己,这便笑道:“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如今能想开,却是比什么都好。” 萧歆撇了眼十三十四福晋,好家伙,别看她们两个年纪不大,却都是会来事儿的主,才刚还一起围在德妃身边说笑,眼见德妃要跟她说话,一齐找嬷嬷讨教针线去了。 萧歆心里就先喜欢上了。回头回道:“媳妇这也是向额娘学的。女人这一辈子还不就是那么回事,生在咱们这样的人家就不能太较劲儿,要不苦的还不是自己,还未必就能栓住爷的心。与其闹的没脸没皮,还不如大方点,只要守好了儿子,总归是有依靠的。”这话,放在古代再经用不过。 饶是德妃听了也是没有不满意的,点着头拍了拍萧歆的手背,“这样想就对了。不是我要偏袒老四,他的脾性我这个做额娘的还是懂的,你只消跟他好好的过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这话,萧歆深信不疑。 撇开后宫婆媳间的叙话不说,皇上在养心殿西暖阁也同儿子们分别聊了起来。 这个分别谈话还是很有意思的,至少这会等在外面的几个心情就不太美丽了。一个个的眼睛都巴巴的盯着西暖阁的门,只恨不得给盯出几个窟窿来,也好看看皇上是不是背着他们几个偷偷给老四糖吃了,这把他们给馋的哟。 里头除了四爷,其实还有十三爷。 四爷没有顾忌十三在场,既然是皇上的意思,他也没有什么事是不能直言的。这便在穿衣镜旁递出了一封密折,并且说道:“此次虽说收了一部分往年拖欠的赋税,却仍是不足一半,可就这收上来的,也已经是不小的数目。” 康熙对着穿衣镜理衣,他当然是知道江南的税难收,要不也不会放手让老四去。撇了眼递上来的密折,赫然是一沓大面额银票。便玩笑道:“怎么,觉得差事没办好,这是拿家底来做贡献来了。” 说是这么说,但是康熙也是知道老四的脾性,要真是差事没办好,他估计能扎在江南不回来。 四爷道:“儿臣的那点家底子皇阿玛哪里会不知道,这些都是行经江南的官员贿赂给儿臣的。”坦白起来,把在场的都吓了。 这么一大笔,目测也有一百万,就这么拱手上交了? 别说康熙惊讶,就连一起陪着去的十三爷也不知道其中还有这样的故事。 是以在皇上看过来的时候,十三爷惭愧的摇了摇头。 康熙又道:“那你为什么不交给太子。” 众所周知,老四可是一直在替太子办事,虽说都是替朝廷办差,但越过太子,说好听的叫大公无私,要说不好听的,可能两头都不落好。 四爷回道:“太子既是储君,私既是公。他每常也是这样教导儿臣,要心怀天下,苟利社稷才是王罡正道。” 康熙见老四只字不提贿赂他的那些官员,心里多少有些欣慰。这便点了点他,夸道:“好一个苟利社稷。这满朝上下要是多几个像四贝勒这样的,朕也不用这么忧心了。” 虽说在场的没几个人,可老四要是就那么不管不顾的把什么都往外说,太子定然好不了,就是他这个皇上也少不了要被人说对太子管教不严才会纵成这样。 四爷自然是考虑到了皇家的体面,加上皇上待人宽厚,真要是说了,反而会让皇上作难,于他也没好处。而且这样点到即止,皇上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其他的事哪里还需要他去操心。 只是再想想如今国库空虚成那样,真真是再禁不起任何战事,就是一支二十万的军队,只要开拔,一天最少要耗费二十万的军资物资。这前后加起来四百万不过,的确不能支应将来随时有可能发生的长时长线作战。 突然,他想起了临进宫的时候福晋讲的那个故事,这一联想,便提议道:“儿臣有个愚见。” 康熙坐回到炕上,指了指凳子让老四几个坐下说。 四爷说道:“唐史中记载,李世民在位时之所以能出现贞观盛世,离不开他为人君者,驱驾英材,推心待士的用人政策。 他也曾言,‘于兹十有馀年,斯盖股肱罄帷幄之谋,爪牙竭熊罴之力,协德同心,以致于此。’ 而为了表彰这些功臣,命阎立本绘画《二十四功臣图》于凌烟阁。 儿臣觉得,这种崇重功臣、能臣的精神是值得借鉴的。” 康熙听了饶有兴致的敲了敲桌子,说道:“唐太宗李世民的功绩,古往今来少有睥睨者。不过这崇重功臣,能臣原本就是明君之选,只是能做到他那样毕竟少数。”一时也是感慨良多,哪个君主不希望自己治下能是个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 他少年登基,接手的本来就是个烂摊子,亲政前受制辅政大臣,接着又是三藩台湾多年征战,这也不过才太平没几年,要说盛世却是远远达不到的,如今的国库早就已经见底了,别说西北问题不断,就是随便遇上个灾荒都能让朝廷喘不过气。 可底下的臣子也都不是傻子,朝廷的难处都是看在眼里的。可当年封功封赏尤在昨日,臣下们就是一点也不体谅,装傻充愣倒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这会听了老四的话,可行倒是可行,就是跟臣子的情分只怕是要更淡了。 四爷见皇上脸色不好,立马离座跪下,“儿臣不孝,让皇阿玛作难了。” 康熙收敛神色,摆了摆手,把老四叫起,“这不关你的事。你的这个想法很好,不为别的,这个恩典对那些有功之臣可比任何赏赐都要来的看重。要说在宫里开辟个场所来做这件事,倒不如在宫外,修建一个祠堂,年节祭祀不止受满朝文武的跪拜,就是百姓也不拦着。” 这个动静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