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城东城东坊街和仁和巷交叉口,坐落着一间高大的两层医馆,门头挂着一块黑漆金字招牌,上书“保众堂”三个行楷,正是简白之父简尚的医馆。 进入医馆,顿有宏伟高大之感,二层楼呈圆形结构,里面一色的红木陈设,摆放简洁有序,古朴沉稳。医馆里药柜摆放了整整一面墙壁,散发着浓郁的草药味道。 三十九岁的简尚,看上去丰神俊朗、飘逸儒雅,此刻正凝神为一个患者诊脉,患者为一男性老者,不时咳嗽几声。 诊完脉,简尚又问了几个问题,便开始开药方,开完药方转身喊道: “季芳,过来给杨伯抓药。” 一个二十来岁、眉清目秀的男子面带微笑,嘴里答应着,快步走过来,接过简尚手里的药方,往药柜走去。 这边简尚转过头,微微一笑,安慰老人道: “杨伯,不妨事,春季寒热交替,染上风寒而已,回去注意保暖。” 唤作杨伯的老者,是住在附近的街坊邻居,一向十分信赖简大夫,见简尚如此说法,也就放下心来,口里不住道谢。 此时,天已将晚,简尚看看已无患者再来登门,便起身吩咐道: “季芳、岚华、茂林,我先到后面去,待会儿你们也可以关门了,收拾完毕到后面用饭。” 被唤的三个学徒都暂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的答道: “是,师傅。” 简尚穿过医馆里间,推开后门,便走进了医馆后院,顿时,阵阵花香伴着晚风扑面而来,馥郁芬芳,不禁让人心生愉悦之感。 庭院四周种满了花草树木,薄暮中,一丛浅淡一丛深,使这春光不仅生机盎然,且活色生香。 走进厅堂,就听到蔷薇喊道: “奶奶,老爷回来啦!” 杨妈站在东卧房门口一侧,挑着门帘,一个风华绝代的容颜带着温婉笑容出现,这位□□自是白念芙。 “青轩,下午病人多吗?累不累?”白念芙十分关切地问道。 “和上午差不多,不过”,简尚顿了一下,眉头微微一皱,接着说道: “随着天气回阳,恐将有瘟病蔓延,从今天起,家里上下,饮食起居都要注意。” 白念芙凝神了一下,答道: “好,回头我让岚华从前面带几味药草,煮在水和汤里。” 简尚点了点头,面上露出舒展的笑容,在大厅中环顾了一下,呵呵一笑,摇摇头问道: “安安呢?” 白念芙撇嘴而笑道: “你那宝贝闺女你还不知道,整天就锁在她那西苑里,自从三月三那日和乐乐见了面,回来更是走火入魔一般,说最近要调配出几样新的脂粉,唉,我说这乐乐就是我们家安安的催命符,关键安安还受这道符。”说完,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简尚脸上挂着笑容,却扭头说道: “蔷薇,去喊小姐过来用餐。” 乖巧伶俐的蔷薇应了一声就出了大厅,沿着走廊往西走去,到了走廊尽头往南一拐,透过西苑墙上的扇形镂空,往里面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到,就继续走到一个月洞门前,边往里走边喊: “晴麦,开饭啦,老爷喊小姐过去用饭。” 这是因为晴麦平素爱玩爱闹,所以家里仆人和她都很熟络,蔷薇也就比较随意。 晴麦早就盼着有人来喊了,这下听到蔷薇的声音就像听到了仙乐一样动听,立马跳起来答应道: “知道啦。”然后喜滋滋的转身,对正凝神搅拌药膏的简白说道: “小姐,老爷让去东苑用晚饭啦。” 简白正在仔细观察白色瓷钵中膏体的浓稠以及颜色变化,仿佛没听见晴麦的话一样,直到晴麦又喊了两遍,她才皱着眉头说道: “稍等一下,马上就好了。” 晴麦极为不情愿又无奈的说道: “好啦……” 一边的青禾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 “小姐,天都晚了,这胭脂颜色在灯光下也看不太真切,不若就先放这吧,明天白天再看,您也歇一下,这都调几天了。”其实青禾是心疼自家小姐太劳累了。 简白抬起发酸的脖子,略一思筹,认为青禾说的有理,就长吁口气,站起身来,双手扶背,闭上眼睛,头往后仰,活动一下发僵的身子,然后重整了一下精神,下了决心,面带微笑道: “好吧,走,晴麦,青禾,我们去东苑吃饭去。” “好嘞!”正沮丧的晴麦一下子又雀跃不已。 一行四人来到东院厅堂,简白听到母亲正在说话: “岚华,待会儿饭后,你去前面药房拿些忍冬花、连翘、炙麻黄、大青根、甘草来,我让杨妈今晚先煮点药茶。” 岚华答道: “是,师娘。” “娘,煮药茶做什么?”简白边跨入厅堂边问道。 白念芙没有回答,反而想起了什么,却问简白道: “对了,安安,你之前做的肥皂还多吗?拿来我给家里人都发些。” 简白觉得母亲有点奇怪,怎么又是药茶,又要肥皂的,不过也没细想,答道: “不多了,娘要的话,我明儿再多做些。可是,怎么了?娘。” 白念芙听简白说再做点,连忙摇头道: “算了,算了,我让冷梅明儿去韩留春买点吧,你就别做了,你那脂粉不还没弄好吗,别忙活了。” 简白想了想觉得自己现在还真没工夫再做肥皂,所以就说道: “好吧,可是娘,你还没说发生什么事了,又煮药茶,又要肥皂的。” 简尚这时从卧房里走了出来,替妻子答道: “今天医馆来了几个伤风患者,我看这天越来越暖和了,怕有春瘟爆发,所以吩咐你娘做些预防。” 简尚这两句话就像一道闪电划过简白满是香粉配方的脑海,只见她站在那里,一双美目闪着晶亮的光芒,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就差笑出声来了。 简尚见女儿这般发痴,也习以为常了,不过还是面带笑容道: “安安,你又想到什么好方子了?这般高兴。” 简白被父亲叫醒,立刻开心的说道: “爹,太谢谢您了!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呢,我被乐乐逼着要研制一种新的香粉,我脑子都想破了,也没有想出特别满意的,你刚才那番话让我突然有了新的主意、” “哦?什么主意?说来爹听听。” 白念芙见他爷俩兴致勃勃的样子,不禁叹口气,埋怨道: “你们这两个药痴,神仙,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啦,可我们这些凡人早就饿了,先不要说了,杨妈,开饭。” 简尚满脸歉意的对着妻子道: “哎呀,念念,是我不好。”然后又转过头,对着简白小声道: “我们爷俩饭后再说,啊。” 简白一吐舌头,笑了笑,赶紧往餐桌边走去。 厅堂外,杨妈领着冷梅、红叶两个丫头捧着食盒往餐桌上摆放晚饭,食盒一打开,顿时清香扑鼻,简白微张着粉嫩红唇,觉得腹中空空,饥饿异常,不禁笑道: “娘,终于可以吃到你做的热腾腾的饭菜了,吃了这么久寒食,可真馋呢。” 白念芙宠溺的望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柔声道: “知道饿就好,多吃点,瞧你瘦的。” 简尚右手已经拿起汤匙,左手端起简白的小碗,盛了一勺菌丝汤,边盛边说: “饿也不能饥不择食,先喝碗汤。” 旁边的杨妈见老爷自己去盛汤,慌的忙上前说道: “哎呀,老爷,这怎么行,我来盛吧。” 白念芙笑着冲杨妈摆摆手,安抚道: “算了,他愿意侍候他那宝贝闺女,你就让他做吧。” 简尚满脸笑容的转头对着爱妻说道: “是啊,我愿意侍候宝贝闺女,更愿意侍候你。” 说着,顺手就端起白念芙的碗去盛汤。 白念芙笑而不语,并没阻止他,不过等接着汤碗放下,就不让简尚再去做这些盛饭的事了,她关切的说道: “好了,青轩,都累一天了,我来给你盛汤吧。” 简白看着恩爱有加的父母,只觉得整个厅堂春意更浓,不由得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竹笋送到爹爹的碟子里,调皮的说道: “我也来孝敬孝敬爹爹。” 简尚大笑,心满意足,时人不解简尚,可简尚看着妻女,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