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活着的才叫人 来的人一共三女两男,年龄各不相同,最大的那个女人差不多六十多岁,年轻一点的也要30出头,两个男人都是三十多岁相差几岁的样子。几人不是空着手来的,手里提了两兜子的东西,饼干糖果还有一瓶麦乳精和罐头,都是这个年代走亲访友的好东西。 素贞摸不清眼前几人的来意,其中年轻的那个男人有些眼熟,蓝衬衫黑裤子,看着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看到过,很可能在县城卖螺丝肉时遇到过吧。反而是那个男人仔细的打量素贞好一会儿,才有些不敢确定的问道。 “是素贞吧?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柳东平啊,一多月前你在河湾水坝那里救了我一命。本来回家后打算过几天就带着你嫂子跟侄子来感谢你,谁知道家里还有单位的事情太多,一直都抽不出空来,这不一有空就带着家人来看看,顺便想请你帮点忙。” 说柳东平是谁素贞没什么印象,提到河湾水坝她记得这事,不过时间过的有些久,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也记不清长什么样了。现在一提起自然而然的能对上号,不过眼前这些人来显然看人是假,找她帮忙倒是才是真的吧。 素贞这注意柳东平现在已经没了印堂发黑的迹象,但整个人还是透着股晦气,跟他一起来的人从称呼上应该是他兄嫂妻子跟娘,在素贞把其他几人看仔细后,柳东平的那个椭圆脸的嫂子竟然一身的阴气,素贞靠的近一些动能感觉到她周身的阴冷。 阴阳两隔基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会出现如此情形的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柳东平的嫂子被东西给缠上了。活人阴气入体并不是什么好事,轻则大病小痛,重则有性命之忧。素贞看着女人,一双弯眉不自觉的紧皱起来。 年龄最大的女人柳母见素贞望着二儿媳皱眉,心里对素贞更是信服,他们刚到李家什么都没说呢,眼前救过小儿子命的小先生就已经看出来了,不然他们来了五个人,为什么只看着二儿媳妇皱眉?这说明小先生人小道行却不小,光凭眼睛就能看出不妥来。 柳母上前拉住素贞的手,眼圈一红眼泪就掉下来,呜咽着一个劲道:\"姑娘,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上次要不是你伸手,我家东平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本来早就打算来拜访的,可最近家里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我逢年过节没少磕头烧香,怎么倒霉事都被我家沾惹上了。小儿子这还不知道去没去完晦气,二儿媳妇又被东西给冲撞了,家里怎么就没个安宁日子啊。\" 来者是客,不能让人家在门口站着,把人都请进屋里坐,堂屋里也没什么东西能代客呢。只能让他们分开坐床上还有几个矮凳上。家里的条件就这样,农村人待客想周到也没有周到的条件。素贞甚至连问他们喝不喝开水都没法开口,家里连个开水瓶都没有,也没有茶杯能用,总不能直接给人家用碗喝井水,问了也不过是假惺惺的客套。 好在柳家的人都没心情计较这些,柳母哭了一会眼泪也停了,看着素贞从床底下拿了石香炉摆好,又去东屋拿了香和火柴出来。东西拿出来素贞也没急着点香,坐在后堂桌子旁边,对明显当家管事的柳母道: \"人走背运时不是你烧香拜佛就能避免的,喝水都有呛到的,吃饭也有咬到舌头的,灾祸这种事不是一句两句能说的清的。你家小儿子没什么大事,不过你家二儿媳的事情不小,她现在身上阴气很重,运背的人和老人孩子都尽量靠近一些,免得沾了阴气很容易有是非。\" 柳东平的二嫂听这话,抿着嘴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手腕上遮盖的袖子往下滑,露出腕子上青紫发黑的痕迹,看着还是怪瘆人。柳家二嫂想到最近的遭遇,眼泪掉的更厉害,胸口无处发泄的郁气堵的她胸口都生疼生疼的。 哽咽着哭泣,道:\"听先生说话就知道先生是有道行的,一眼就能看出我身上的不妥了。我会遇到这事真的是无妄之灾,原本是我单位的同事,我们两个年岁差不多,平日里能说到一快去,关系比跟其她人都好。她老公爱喝酒,一喝醉了就会动手打她,大部分时候她都会去我家避避。两口子都有了三个孩子,总不能因为喝醉酒大家就折腾的不过日子把,再说谁家过日子不是打打闹闹的。\" 柳家二媳妇说到这里,喉间抑制不住哭出声,继续道:\"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头天还好好的跟我借了新做的碎花褂子穿,第二天竟然穿着我那件衣服跳了河。我不心疼衣服,我们俩感情好我心疼她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刚知道消息时我哭了好几天。\" \"入土那天我是当做娘家姐妹去送的,对她我可以说是仁至义尽,可在她入葬后的第二天晚上,我就做梦梦到她,身上穿着我的那件花褂子在我家门口喊我。梦里觉得不对劲,可想不起她已经去世了,只想着我们两个以前的感情,就拉着她絮絮叨叨的哭,莫名其妙的还替她不值当。只觉得两个人说了好久的话,她跟活着时候没什么不同。\" \"可谁知道从那天之后,我天天都梦到她,梦里也能记得她已经去世了。可她喊我的位置从我家大门口一天一天的往屋里走,等到了我屋子门口后,她就让我跟她一起走。我心里才隐约觉得不对,也没往其他地方想,只说她已经去了我不能跟她走,可她突然拉住我的手腕,想直接拉着我跟她走。\" 柳家二媳妇想到当时的梦境,浑身打着冷颤,紧咬着后牙槽恨声骂道:\"那个没良心的东西,亏我以前对她那么好,梦里我吓得赶紧躲屋里栓了门,可第二天一早起床后,手腕上一个青紫的手掌印。。。。。差点没把我给吓死,赶紧的跟我娘说了这事。我娘看了手印也是吓得不轻,赶紧的在附近找人看了,让我拿些火纸去她死的桥头烧烧就没事了。\" 柳母看了看一脸怒容的二媳妇,叹气道:\"可事情哪那么容易,纸烧了好话也说了,还是天天晚上来找我家儿媳妇,连着几天还是这样,没办法只能又去找人看,这回让在枕头底下放把剪刀,可吓唬了一回第二回就不管用了,还是天天的缠着我儿媳妇。为了拉我儿媳妇走都动手在梦里两人打架,可活人哪能打的过死人。\" 事情也算说的差不多了,素贞拿了三炷香点燃后插进香炉里,对柳家人道:\"人活着才有人性,都已经不是人了哪还有什么人性可言。枉死的人怨气大,不甘心就想祸害其他人,尤其是她死前穿着你的衣服,衣服上都沾着主人的人气,才能越过保家神找上你。\" 柳家二儿子面带急色,慌忙问道:\"那可怎么办?我们好好的没害人没干坏事,遇到这事已经够倒霉的了,要是真出什么事。。。。撇下我们爷几个可怎么办。还请先生给指点,要是看好以后逢年过节都给你先生送香火年礼。\" 素贞笑了笑摇摇头,道:\"能给看的你们就是不说,俺也会尽心给看好。做我们这一行的最注重的是名声,看的好帮着传名就可以了,用不了你们说的那么烦琐复杂。上了香请来先生后,你们夫妻两个一起诚心的给先生磕个头,留些香火钱就成了。\" 柳家的二儿媳也平复了心中的情绪,迟疑片刻道:\"我就想不明白,她活着的时候人很好,从来不占人便宜也没那些还害人的心思,不然也不会跟她丈夫过了这么多年,挨了打也忍着没去找娘家人出气。怎么。。。。。不是说只有恶人死了才会化作厉鬼吗?\" 素贞闻言笑了笑,看了看燃了四分之一的香,随意回道:\"佛争一柱香,人活一口气。据说人死时那口气散了就安静的走了,要是心有不甘就会憋着那口气没散。横死的人很多,有些人还没觉着痛苦就已经咽了气,有些虽然感受到痛苦,但心里没什么放不下的,也能安静走。只有死的不甘心又有怨恨的人或者事,那就不可能安心的走。\" 末了,素贞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人分好人和坏人,鬼灵也分好坏,好坏只是一念之隔,但只要动了念头就再也回不了头。你跟你同事活着时好朋友,现在她已经不是人,你只要想着怎么能摆脱了她的纠缠,好好过你的日子就成了。\" 柳家的人都不在说话,堂屋里安静下来。素贞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乌云阴沉沉的低压在天空,把树枝吹得哗哗作响的强风,素贞晾在院外绳子上的衣服,被风吹的跟着绳子一起翻飞,像是随时都会被风吹飞出绳子的牵制。 不管是人还是其他任何事物,都要有一个牵制和底线,脱离的这个牵制和底线不是解脱,而是一种自以为是自由的放逐罢了。人活在世就会有牵绊,没有牵绊的人生心会越来孤独。用文艺一些的说法就是,孤单的心会让灵魂也散发出空虚的孤寂。 前世的素贞就是孤独的,无儿无女父母相继去世,兄弟姐妹也各自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她一个人就像被遗留在一个被人遗忘的圈子里。她自己走不出,也没谁会想到去进入她的生活,不过都是彼此之间的过客。 如同每个生命体,无形的牵绊又分亲情友情爱情,每一种感情都会慢慢沉淀下来,有些感情也只让彼此成为两者之间的过客。人生除了生死无大事,再大的事都会能过去,只有生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甚是是亲生儿女,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遗忘去世那人的音容。 生死的分割线,说一边是天堂一边是地狱也不为过。终止了生命才想到死的不甘心,这种人活着时窝囊,死了后也会作乱。柳家儿媳妇的同事就是这种人,但再多的不甘心死了就是死了,不该在给活着的人招灾,这只会消磨掉彼此生前的情分。 白娘娘的出现跟之前一样,不是静悄悄的来在静悄悄的走,香火围绕成的影子然柳家一行五人都惊的瞪大眼睛。柳母大张着嘴抖索着手指指向后堂屋的人形虚影,坐她身边的二儿子也吃惊,可还是非常有眼色的赶紧按下他娘的手指。 素贞冲他们安抚的笑了笑:\"不用怕,这是先生来了。你们两夫妻给先生磕个头,说说你家的地址,其他的事情先生会结局。\" 柳家二儿子两夫妻相视一眼,一起跪到堂屋中间,虔诚的对着中间磕了个头。素贞隐隐看到两股银色丝线,朝着半空中的白娘娘飞去。可在眨眼仔细看并没有再看到银色丝线,半空中只有肉眼看不到的白娘娘周深散发着浅银色的气形,以及缭绕的香火之气。 可能是她看眼花了吧,素贞微微仰头对白娘娘道:\"磕了头受了香火,请先生给这家的人看看,阴阳两隔各走各道,去了的阴人不该祸及阳世的亲朋,能送走就把阴人送走吧,送不走就让尘归尘土归土,别坏了旁人的家庭。\" 素贞又问了他们家的位置后,就见白娘娘的身影淡淡消失,素贞知道这是去那里拿人去了。让屋里的人等一会,自己出了堂屋去拉扯一下衣服,免得被风给吹跑了。现在的天气不冷不热的,加上吹的呼呼作响的大风,晾上去的衣服已经少了大半水迹,现在拿到屋里晾着明天也差不多能穿。 弄好衣服素贞回堂屋里,刚坐下没一会的功夫,白娘娘就已经去而复返,手里还抓着一团浑身滴答着水五官狰狞扭曲,皮肤青白带紫瑟瑟发抖的阴魂。素贞说了句先生回来了,白娘娘就把阴魂往堂屋中间一扔,随手一点那阴魂就被无形的压在地上不能动弹。 素贞也是第一次直面如此狰狞的阴魂,就算自己有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阴魂一副死前狰狞的样子吓到,捂着胸口身体就往后倾斜几分,吞咽了口水见屋里其他人都紧张的盯着自己,冷着脸看向地上不能动弹的阴灵,清了清嗓子冷道: \"你都已经是送进土里的阴人,不赶紧的离开还想着害人,咋也不给活着的亲人积点口德。像你这样入了邪障的阴魂,害了人只会让你徒增罪孽,你也不会有啥好果子吃。\" 当上的阴灵一直没放弃手脚挣扎,湿答答的头发清白泛紫的脸上更加狰狞,猩红的双眼斜着死死盯着柳家二儿媳,阴恻恻道:\"我死的不甘心,活着憋屈的看丈夫婆婆脸色,在单位看领导脸色,连死了也没一个能说话的人,我不甘心一个人孤单的走。黄秋菊跟我关系好,我们两个一起走也有个伴,凭什么不行。\" 素贞眉头一竖,怒斥道:\"你死的不甘心,当初为啥要去死,死了就别祸害旁人,不知悔改。像你这样的阴邪就该千刀万剐,不想孤单的一个人走,那就别走了。这种阴邪先生看该咋办?存了害人的心思,就不能放走继续害人。\" 白娘娘看着地上挣扎的阴邪冷哼,抬手阴邪就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提溜着朝她飞去,素贞就见白娘娘提着阴邪,抬手掌在对方额上一抹,阴邪狰狞的表情立即就变成呆呆木木,像只没有表情反应的木偶,然后那只木偶就被白娘娘随手一丢,邪灵像是一块没重量的纸飞机,瞬间在素贞能看到的范围内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