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克萨哈他们反对立蕈芳做皇后的事很快就传到了索尼的耳朵里。自家的孩子嫁进宫中直接做中宫皇后,对于他们赫舍里家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从今以后,赫舍里氏就是后族。喜事临门,前朝大臣们大都带着礼单进索府贺喜,可是苏克萨哈他们却死皮没脸地在这个时候泼冷水,简直是一点儿面子都不准备给索尼这个首辅啊。
花厅中招待来客的事索尼都交给了索额图,他自己踱步来到蕈芳闺房,进门之后脸色还挺黑的。
“玛法接懿旨的时候不是还挺高兴的?”蕈芳见索尼来了,便起身扶着玛法坐到榻上,给他倒了一杯茶,“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就黑着一张脸,是又不想把孙女儿嫁进紫禁城中去了?”
“太皇太后的懿旨,谁敢说半个‘不’字!”这话索尼不止是说给蕈芳听的,更是说给那三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辅臣听的,虽然那三个讨厌鬼如今听不到。
蕈芳笑了,“其实孙女儿知道,像孙女儿这样一位时常跟在汤玛珐身边,还打过鳌拜家侄儿的小格格,如今就快正位中宫了,大概会有很多人不服气。也许这个时候,还有人在太皇太后和皇上面前说孙女儿的不是呢。”
“他们胆敢不服气?”索尼自然是他家小孙女最坚强的后盾、最大的支持者,“八旗中的格格们有谁比我家蕈芳更聪明、更有本事、更识大体?不论比什么,你都是格格中的佼佼者。”索尼说完,自然而然伸出大拇指,脸上总算露出些笑模样。
“玛法您时时刻刻都向着孙女儿。”蕈芳坐到索尼身边,挽住他胳膊,“不过若有人觉着孙女儿不该为中宫皇后,您也不要太过生气。正如您所说,那是他们目光短浅。您是首辅,怎么能和那群短视的人一般见识。”
“我自然不和他们一般见识,我若和他们所思所想全无不同,又凭什么坐在首辅这个位子上。”索尼捋着颌下胡须,觑起双眼,哼了一声,“胆敢出言反对太皇太后的懿旨,还真是反了天了。”
蕈芳接过奴才送上来的茶壶,亲自给索尼斟了一盏茶,而后示意奴才们退下,这才又对索尼说:“孙女到底是个怎样的格格,没有人比玛法您更清楚。何况,太皇太后是何等聪明人,她亲自下懿旨立孙女做皇后,必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觉着孙女是最合适的人选。”
索尼看着蕈芳的目光中透着些深意,他了解蕈芳,也了解孝庄。如今蕈芳做了洋人的学生不说,还整日摆弄些瓶瓶罐罐,全然不是满洲格格应当有的模样。太皇太后会下旨立后,索尼嘴上不说,心里多少有些诧异,“我倒是听说,在南怀仁和杨光先那场比试之前,皇上和太皇太后打了赌。若是汤若望胜,太皇太后便下旨册立你为中宫皇后。自然,也如你所说,太皇太后能立我孙女做皇后,是看中了我孙女,也看中了我索家。”
“主要还是看中了玛法您这位首辅吧。”赫舍里蕈芳是个极聪明的姑娘,她十分清楚在孝庄眼里,立索尼的孙女做皇后是出于政治考量,主要是为了借助索尼的实力帮助皇上。至于她和皇上之间的感情,是不是有喜欢在里面,那是她和皇上自己的事情,孝庄不需要考虑。
索尼摸了摸蕈芳的头,笑道:“你冰雪聪明,小小年纪便可将事情看得如此透彻,这一点好却也不好。该糊涂的时候还是要糊涂,心里清楚就行,明白么?”
“孙女儿知道。”赫舍里蕈芳起身福了福。
索尼握住蕈芳的手腕,叹道:“玛法还记得你蹒跚学步、牙牙学语时的模样,转眼间就成大姑娘,就要嫁为人妇了,我真是既高兴,又有些舍不得。”正说如此,索尼的眼睛已微微泛红,可是作为当朝首辅,作为一家之长,他又怎么能当着小孙女的面落泪。
赫舍里蕈芳却没能忍住,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玛法,孙女儿不论去哪儿、不论嫁给谁,都是您的孙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