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销售经理探亲回家了，临睡前，小齐问大家道：“你们就准备在公司这样混下去吗？”大家沉默了片刻，七言八语道：“北京太难了，还是回老家吧”“还是应该到别的公司再试一试”“那么多外地人，如果都挣不上钱，还会有那么多外地人吗？”“我们还是去别的行业试一试吧，不能这么轻易的退出北京吧！”“李姐，你的阅历多一些，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突然有人问李默，李默嚅嗫了一会道：“我这么大年龄了还和你们在同一个起跑线上，我能有什么好的思路啊！总之大家踏上了这片土地，还是再闯一闯吧，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回老家吧！”“哦，”大家异口同声，接着又都沉默了！小齐道，“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有点钱才好走下一步啊，你们谁有五万以上的存款？”大家都纷纷摇头说：“没有，没有！”小齐又道:“租房子，找工作的空窗期，生活哪一样不需要钱呢？可是我们在这里耗着，年龄大了机会就更少了！”“那怎么办呢？”大家把眼光齐刷刷的投向小齐，听的出来，小齐已经有突破困境的方案了。小齐慢条斯理的说道：“薛总人还是不错的，”大家都点点头，“但是他能挣到钱，我们挣不到，是我们能力不强，我们要承认，但是我们如果没有什么用处，他也不会留着我们。”大家疑惑的听小齐继续分析：“我们是一个门面，每次他带客户来的时候，有我们就像一个有规模的正规公司，而他有底价而我们没有，所以，看着是他在养活大家，其实是养着一群摆设，我们只是他的商业棋子！”大家又纷纷点头，对薛总还存在的一些崇拜和感激纷纷从大家的心底溜走了！小齐接着道：“他不给咱们上保险，也不是为咱们考虑，虽然说是把钱补贴给咱们了，可是保险是每年要涨的，他却没给咱们涨吧！所以长远看还是他合适!而不给职工上保险是违法的，我查了相关法律，要赔付二至三倍的工资呢！我们在这里工作两年了，两年工资再翻一倍，我们拿到这笔赔偿金，闯下面的路不就有点资本了吗?”大家面面相觑，惶惶然不敢应声，小齐道：“薛总有钱，少个几十万伤不了他的元气，可是却能给我们的人生打开一个新的局面，我们就这几个女的联手，不要拉上那几个男的，人多容易走漏风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大家同意的就表个态，不同意也不勉强，但不许告密，我们同室两年，这点情谊还是有的吧！”大家默默点着头，小齐从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申诉书让大家签字按手印，到李默的时候，李默迟疑道：“这是我自己选择的不要保险要补贴，而且赵大叔还教我做菜，我没有这个勇气！”小齐瞪了李默一眼，“你怎么这么怂呢?他为了自己的私利违反了法律，你考虑好了给我说一声，无论如何你不能泄密！”接着，小齐和其他几个女职工商量了一下如何在销售经理做工资的时候，找个借口把她喊出去，把大家以前签过字留底的工资表偷出来，大家反复斟酌对策，直到半夜才睡下！李默辗转难眠，她知道自己就算不参与她们的行动也无法再在公司干下去了，老板不会相信自己毫不知情，而给老板告密，恐怕也扭转不了局面的发展，而做一个告密者李默缺乏勇气也缺乏动机，与舍友的朝夕相处，让自己无法把立场完全放在老板这边，想来想去，李默还是决定在她们行动前先离开公司。

李默很快应聘了一家广告公司做销售，这家广告公司比上家销售公司更具备规模一些，销售人员有四五十个，都坐在一个大厅里，一个人一张小桌子，由透明的玻璃板隔开。销售员的底薪只有一千元，不包吃不包住，写字楼的二楼是餐厅，有汤有面有炒菜还有一些快餐，自己购买饭卡，想吃什么就买什么，最便宜的一顿饭需要十元，李默知道选择这样一家公司，如果没有业绩是混不了多久的，可是眼下捉急离开那家公司，也顾不了许多了。李默在公司附近通过中介很快找到了一个三居室的合租房，自己租最小的卧室，每月一千元，主卧带卫生间的租给了一对在舞厅上班的东北姐妹花，另外一间卧室租的是一对小夫妻。租好了房间，李默就提出了离职到广告公司上班了，这家公司有几个出色的销售员，年收入都在十万以上，这给李默很大的鼓舞。平时的工作仍然是先打电话联系潜在的客户，公司有专门的广告设计人员，根据客户的需要，在不同的电视栏目前后插播广告或在电视剧中植入广告，为客户介绍广告明星，不同的栏目、时间的长短、播出的时间、明星的选择都影响广告的价格。如果能接到一个大广告，一个单子就可能提成数万元！大家都憋足劲等着运气的降临，有的连房租都交不起了，也不舍得离开公司！有的销售员接到一个大单子，可能要连续做几年广告，只要维护好客户，拿几年高提成，年收入在十万以上的销售员大多手中都握有这样的客户。这样公司的几十个销售员，收入是天壤之别，有开宝马上班的，有到处借钱过日子的，在一间写字楼上班，这真是冰火两重天。

李默抱着公司提供的一堆公司介绍资料，找到空位坐下来研究，公司已经有本公司的广告的都列了名单，是严禁挖本公司的墙角的，是防止恶性竞争，最后压低了价格，损失的是公司的利益。然而，李默辛苦了两个月，却一个小广告也没拉上，李默反思自己是不是不是做销售的材料，为何销售什么都不成功呢？看着北京如星星一样多的万家灯火，却无处可久留，李默惆怅不已，眼看就三十岁了，自己却还是三无人员，“无存款、无对象、无事业”。宿舍那对姐妹花每天半夜回来，叮叮咚咚的，还经常打电话，总是把人吵醒，那对小夫妻也因为一些生活琐事，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可谓日夜无宁日，这常让李默想起在上一家公司的安逸生活，不知道她们行动了没有，自己脱离了她们，也不好意思主动打电话。有一种痛苦叫不知道何去何从，李默又到了这个时刻，她甚至开始否定自己的一切，自己原来是这样的一无是处！若干年后，李默看到北京的房价如火箭一样飙升，就懊恼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选择一家房地产公司做销售呢？根据马后炮们的论述，业绩最差的房地产销售员在那几年都在北京有了自己的房子，行业的选择比一个人的努力重要，除了误打误撞入对了行，靠自己的选择进入了对的行业，就是智商的作用了，也就是说一个人的头脑比傻出力要重要的多，一个人的成功是顺应了大气候握准了时代的脉搏，只靠自己，再大的鱼儿也翻不起大浪来。李默觉醒的太晚了，眼前她还是要盲目的探索自己的路。

地下室的生活

李默因为连续三个月没有出单，公司停发了李默的底薪。又要交下一个季度的房租了，李默盘算着有限的存款，实在不忍心再去银行提取。李默看到有出租地下室的广告，房租要便宜很多，就按照墙上的贴的广告电话联系上了出租人。这个地下室出租更像是一个地下宾馆，下到地下室，有一个大铁门，进去先看见一个小房子，24小时住着一个管理人员，有一男一女轮流值班，做完登记后，她带你去看房，房子都是一小间一小间的没有窗户的房间，就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隔音效果很差，隔壁说话可以听的很清楚，不过大家都不认识，也没有什么怕别人听见的谈话，只是李默担心这个隔墙像是用纸板刷了白石灰做成的，只要用力一就可以穿墙而过，洗漱卫生间都是公用的。李默自己安慰自己道：“就是少了个窗户，从地上移到了地下而已，和在学校上学的宿舍也差不太多。”何况价格便宜的多，只有租楼房一间的三分之一那么多钱，而且房租的付款方式也很人性化，押一付一就可以了，满足了许多过渡需要的人，不像租楼房一般还要押一付三。晚上到了十二点就要锁铁门，不过回来晚了拍铁门，管理员也会开门，有这个规定也是为了安全考虑，靠近门口的房间都没有了，只有靠里边还有一些房间，李默就租了一间，住进去之后李默才发现和学校的宿舍差别太大了，首先这里有男有女，晚上去厕所就很不方便，就在不大的空间放一个夜壶，没有晾衣服的地方，铁门对面有一块空地拉了两根铁丝绳子可以晾衣服，但是全天都是晒不上太阳的。李默的被子本来是干燥的，可是过了不到一周时间，被子就返潮了，湿凉湿凉的。而且地下室潮湿，有一些小虫子经常出没，有时候睡醒了发现压死了一个虫子，或是穿鞋子突然感觉有异物，倒出来一个虫子，于是每天都要把衣服包检查一下才敢上身，免得带着虫子一起出门。李默只能一边努力工作希望早点出单，一边也寻找别的工作，看看有没有待遇更稳定一点的工作。这天却看到一个招聘志愿者的广告，是一个生产牙膏洗发水香皂之类的日用品公司，只要每周按通知去公司洗牙，就可以获赠公司的礼品，就是洗发水牙膏之类的。李默一想自己买这些东西也要花钱，自己这么久也没有跑出来业务，只有出没有进，平时出来跑业务公司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于是就报了名，留下了自己的联系电话。李默接到电话，按照地址就去了，看见了不少自愿者，原来这是做产品试验的，先是用仪器测试牙齿存在的问题，然后用一种洗牙的机器将牙缝的污垢和结石清洗掉，回去后使用他们配发的牙膏，每周都要来一次去检查牙齿的健康状态，配合他们做完这些，他们会发一瓶洗发水还有牙膏香皂之类的礼品。李默第一次去的时候，在等候室还有别人也在等，李默就和她们聊起来。一个女孩说自己经常来这里做志愿者，己经存了一纸箱洗发水和香皂了，用也用不了这么多。李默就建议女孩去摆地摊，女孩摇摇头道，“我现在准备考研呢，时间太紧张了，如果你愿意去卖你就去卖，卖的钱只要给我一半就可以了。”李默想了想也可以，自己卖一点是一点收入，总比现在一点收入也没有要强。李默选择在公司不远处的天桥上卖，那里人来人往比较多，老板家比较远，平时都是开车上下班，这个天桥他是不会来的，每天李默上班的时候就背上一个大黑包，有同事问，李默就傻笑也不回答。中午吃饭的时候李默就买上一个烤鸡腿和一个馒头，坐在天桥上边卖边吃，下班了也摆上一会再回去，李默的东西虽然比商店里卖的便宜，但是买的人很少，还没有旁边一个卖小玩具卖的钱多，李默很纳闷，那个卖玩具的男子道：“你这个东西别人担心是假的，不敢买！”李默才恍然大悟，不过这些存货不能变现，李默也不甘心，坚持了两个月，卖掉了一些，李默数着两个月来辛辛苦苦才拿到几百元的收入，还不够饭钱，这天李默感觉很疲惫，嗓子还隐隐作痛，想想最近饮食太简单，摆摊时为了不上厕所也不敢喝水，就决定休息几天。没想到休息也不见好，嗓子越来越痛，吃点感冒药也不见好转，李默只好去医院检查，医院给开了一个星期的点滴，告诉李默以后要注意饮食，多吃瓜果蔬菜。这次看病花去了李默将近一千元钱，李默觉得得不偿失，也不再摆地摊了。自己跟了几个月的单子最后却是跟公司另一个员工签了合同，李默一问才知道这位同事比她报的价格低一点，公司是严禁恶性竞争和挖墙角的，可是李默拿不出同事有故意撬她的证据，同事隐瞒的很好，李默一直不知道有同事在和自己一起跟单，如果早知道可以去找老板，让老板定夺谁做谁退出，这样退出的一方可以少付出许多精力，也可以防止内部竞争，压低报价，从而减少利润。如今，合同都签了，说什么都晚了，只能自认倒霉了。李默才明白，为什么同事们有事没事的打听别人的潜在客户，自己把多余的精力都用在摆地摊上了，真是越想越不值得。看来住地下室的日子还得继续下去。

不知不觉，李默在北京己经过了两三年了，她有时候也反思自己的行为，每个人困惑了、痛苦了、挫折了，被背叛、失败后都想逃避到远方，似乎跑的越远，那些痛苦和悲伤，那些绝望和怨恨也会远去一样，可是当看清了远方，就明白它从来不是落魄者的避难所，不是苦难者的天堂，李默此刻深深体会到了海子写的那首诗歌的悲凉味道：“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遥远的青稞地，除了青稞一无所有，更远的地方更加孤独，远方啊除了遥远一无所有，这时石头，飞到我身边，石头长出血，石头长出七姐妹，站在一片荒芜的草原上，那时我在远方，那时我自由而贫穷，这些不能触摸的姐妹，这些不能触摸的血，这些不能触摸的远方的幸福，远方的幸福是多少痛苦？”人生最奇妙的地方是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有的人看着很健康，却比病恹恹的人早去世，有的人财大气粗，不久却破产了，有的人郎才女貌，却很快离婚了，所以再困顿的人生，只要坚持就会有转机，善于寻找机会的人转机会快点到来，被动等着转机的人就靠运气了，然而无论什么样的转机都是别人给的，自己要对别人可用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