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看到了什么脏污的东西。
像是生怕那脏污染了自己……
“怎么是个乞丐?”
“乞丐不是都赶出去了么,怎么城里还有?还被带进了王府?”
“带进王府也就算了,他们自己不介意没人管得着,这如今还带出来,带来陈家……看看圆圆姐的脸色……啧啧……黑的哟!”
“听说这位小姐格外不受宠,之前还觉得可怜,如今到觉得万事都有因果……瞧瞧这种带个乞丐在身边的举动,像极了未开化的……”
因着人群退开,幽幽冷风吹过,吹得连心底都泛着冷意。
罢了……
低着头的少女,回头轻轻看了一眼浮生,这样的窃窃私语里,这个小小少年安静地可怕,就像那日清晨街头,被围在中间拳打脚踢的那种死寂的安静。
他听得到。
九衾说他武学天赋极高进步神速,不过几日时间,便已渐渐入了门,这凉亭里的窃窃私语,他定是只字不落得听了进去。
言语如刀,刀刀剜心。
罢了……
既然决定了将他带在身边,给了他名姓、给了他一个身份,总要护着一二的。
她幽幽叹了口气,抬头,不看任何人,只看着沉默的少年,缓慢、又坚定地转身,走到跟前,抬手,摸上了他的斗笠。
“生气么?”她低声问道,声音清丽中带着孩童的儒雅声线,让人想起夏日的冰镇梅子汁,亭子里……诡异地突然安静了下来。
落针可闻。
都下意识屏了呼吸看着这俩人。
少年沉默,许久,才以一种近乎于看不到的弧度轻轻点了点头,是的,生气,他不善于说谎,不善于隐藏,唯一一次的谎话,就在方才已经说了,他说,“不饿。”
那是此生唯一的一次说谎,这一次,他不说谎,他说,“我叫浮生,十四岁。”有些莫名、有些固执、有些用力地说道。那一日阳光很暖、微风不燥,那一日有个女孩告诉他,浮生,这是你的名字,你姓言,叫言浮生。
很好呢,和她一个姓。
他莫名很开心,这些日子以来,他都很开心,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温暖而安心的日子,哪怕他其实也知道,那个乳娘不喜欢自己、许多人都不喜欢自己,但是没有关系,他开心。
这份不喜欢,和在这之前的黑暗冰凉来说,微不足道。
只要他还叫做浮生,没有关系,统统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