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该拿你如何?我曾说过,再见你之际,我便顷刻杀了你——你是不是就赌我不敢杀你?那么……你赌赢了。”
蓠蓁心下一恸,指尖微颤,听得他继续絮絮叨叨着,满脸不可置信。
他的话,犹如魔咒:“蓠蓁,上一次,是我没有爱你的资格,现在我以为我有了,可惜这回,你连我爱你的权力,都被你剥夺去……蓠蓁啊蓠蓁,你怎么能这么狠?”
纵使是前尘尽忘,他也难逃再度爱上她的安排,这便是命理么?
她狠么?是的。
“为何你我之间,只能不死不休?”他又问。
每每见面,便是剑拔弩张,以命相搏。
蓠蓁轻轻一笑,总算回复了一句,带着悲戚:“因为你是魔,我是仙,仙魔两界,本就不死不休。”
何况他们之间,横亘着雪色,横亘着仙魔两界。“是么?”夙胤呢喃了一句,随后换来的便是滔天的怒意,“你为何一定要对雪色动手?!仙界若有何怨怼,直直冲着我来便是,何须为难她。”
为难她?蓠蓁心中一阵钝痛,怔怔开口:“若我说是她害死了玖桃,你信么?”
“你说什么?!”夙胤脑子一炸,上前几步,“你说玖桃……玖桃没了!?为何我从不知晓?!”
不可能……为何从未有人同自己说过?
“就在你错杀穆清那日,玖桃为人所挑唆,误入了你所布下的梼杌血阵,灭灵谷外,灰飞烟灭……”洛英颤了颤音,脑海里毋地浮现起那日雷雨交加的灭灵谷,玖桃身躯涣散的模样。
“什么……”夙胤心底倏地垮塌,犹若被揪住了一窜命根,又连连退怯,“她……她没有理由害死玖桃啊?不是的……那么……”
进退维谷,信与不信,都是错。
“我知晓你不信我,所以一开始我便未想同你解释,我只要雪色付出代价,便够了。”
若我猜得没错,如今你爱雪色,雪色爱你,所以你纵使知晓雪色她害人不浅,你也要不顾一切地相信她,所以,你宁可伤了自己,也要去替她换取我的原谅么?
夙胤别过头去,冷言道:“你走吧……”
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原来爱恨两难,竟是如此两难。
……
“上神。”丹缨从远处目睹着夙胤离去,自玉石柱前探了头出来,幻化出本相,“夙胤从栖梧峰离去了……他们所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丹缨本想去寻蓠蓁上神,可奈何蓠蓁双目受损,加之洛英上神此刻前来找她,便到了云涧峰候着。
“如我所料,他不信……”洛英小斟一杯酒,眉头紧锁,“现下夙胤即便起疑,也奈何不了雪色,如何,你可寻到雪色的马脚?”
丹缨点点头,“上神,那日雪色招摇而来,盗走玄冥盏之后,便同戾逢一起去了勾栏处,也就是千媚阁,想来那里的老板定是心知肚明。”
千媚阁?
托蓠蓁的缘分,洛英对逍遥馆熟悉一二,紫玲珑往日常常同蓠蓁抱怨那千媚阁抢她的生意,本来一男倌一妓院,井水不犯河水,可听紫玲珑说那耗子老板如何如何下流卑鄙,偏偏将千媚阁的分部开在了逍遥馆的对面,又处处诋毁,二人积怨颇深,如今紫玲珑在那地界开不下去,那千媚阁怕是如鱼得水,耗子得乐。
丹缨化形成男身,和洛英一唱一和地进了千媚阁,也就是昔日的逍遥馆。
那千媚阁里的摆设同昔日的逍遥馆几近一样,也不知是不是用来耀武扬威般,就连端茶倒水的小厮都叫得名字和昔日的小倌儿一样,句句刺耳。
一楼的明面上是偌大的赌场,四人一桌,精怪妖魔打着麻将叶子牌,红脸绿身子,自是热闹非凡,打累了麻将老板就吆喝着风姿绰约的妖姬前来,半哄半迁就地上了二楼的房间去逍遥。
“尚生,老板在那儿。”丹缨娇小玲珑的模样贴了两串八字胡,看起来像是个嫩气未脱的小公子,为了避讳便给洛英取了个不俗不雅的话本名儿——尚生,谐音“上神”。
顺着丹缨指着望去,一个贼眉鼠眼的矮小精怪正接二连三地迎合着旁人,两边络腮胡,兜里揣满了金银,笑得褶子深深。
“店家。”丹缨将那耗子老板拉到了一旁,偷偷揣了几锭魔界的货币,道,“我们少爷找您有事儿,能里边谈么?”
那耗子老板娘精溜溜地眼珠子往洛英身上一滚,又回去往丹缨身上一停,笑得不怀好意,“这位妖娘……您这诓人的功夫似乎不太行啊?你这女扮男装,瞒天过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