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又见飞雪。
虎丘山上的风水格局仍在修建之中,昼夜不停,但由于天寒地冻和高强度的劳作,短短数日,死亡的丁壮就达六七百之多。
可怜的是,永宁城里有资格阻止这幕惨剧的洪督抚,却一直引而不发,因为他所图远大——董昌也不是真的草包傻瓜,除掉他的机会只有一次,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否则,打虎不死,必遭反噬。
不知从何时起,来到永宁城人都只能进不能出,这座城池就像是个大张的虎口,不知何时就要落下食人。
就在正月十五这天,一名身着长袍的书吏引着支队伍来到城外,远远就宣称是大帅使者,奉命前来犒军。
董昌闻讯不得不到城外迎接,洪全亦是如此,二人对望一眼,本能的都觉得这个使者的到来会产生意外的变化。
“大帅赏了俺老董什么物件?拿出来吧。”
洪全并无多说什么,只是出于礼节,自然后退三步,倒也不影响观看场中变化。
敬祥舌灿莲花,先说赏赐,对于移镇的处罚暂时不提。
董昌见到丰厚的赏赐,一时间笑的合不拢嘴。仔细分来,车队物资划为三个部分:
第一块最前面的是五万两雪花银子,上面的刻字和密封条纹已表明银子来历——没错,铸造地方是金朝的江北制造局,成分足额,到现在也是硬通货。
第二块却是五百斛(合将近六千斤)黄粱精米,以麻袋装好,用大车拉来,乃是上好的军需口粮。
第三块乃是蜀锦布匹两千段,可用来赏赐立功的将校。
最后交接的乃是盖好了大印的功劳簿,上面尽数按董昌所报的名额赏赐。譬如,百夫长李某,斩首有功,赏赐粮食二十斤,布匹两段,配适龄女子一名。
再有范松,先登夺城,拔其为千夫长,赐米……上面密密麻麻的人名,每一个都是董昌所熟悉的,故而他乐呵呵的接令,并邀请正使‘杨温’——胡公子所扮入城一叙。
胡冰岩点头应诺,心里却直打鼓。
很快,后宾主尽欢,等到酒过三巡,诸多陪客将校都渐渐入醉,唯独洪全一动不动盯着胡冰岩座位所在——等着最后的谜底揭晓,坐山观虎斗的乐趣可不常有。
董昌同样眯起眸子,要看看大帅的后招是什么。
原因无他,今日的赏赐太丰厚实在了!这不符合太平军日常的惯例,若是每次立功都照此例,国朝各部也不会就食地方形成新的藩镇。
须知道,即便是金国尚占据整个天下时,也遏制不住军营中的贪污腐化之风,因此在太平军起事后才溃不成军。
回到当下,跋扈将军董昌皱起眉头,心里暗自防备。
他虽然在老道士的怂恿下,有几分自立之意,不过却准备不足,故而筹措再三,终究按下杀机,准备了今晚这场夜宴。
整个大堂喧闹无比,十余桌立功将佐肆意拼酒,各种吵闹声混杂在一起,唯独处于上座的主席气氛凝滞起来、
敬祥对此早有预料,取出一卷帛书,对胡公子道:“请公子宣读大帅旨意!”果然此言一出,在座众人都霍地将目光集中在胡冰岩身上。
接着,胡冰岩面不改色的展开帛书,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大帅有令!”
“末,末将在!”董昌不情愿的半拱手行礼。
“俺在台城血战,你却坐观成败,老子很不高兴。三月初八,着令尔部移镇山阴,北上打金贼,不得有误!”
“多谢大帅宽容,”董昌就暂且放下不满,自付三个月时间足够建好风水格局。于是心思一动道:“听闻杨参军乃新晋勇将,又是大帅的女婿,如此可得在我这多盘桓些日子。来,大伙痛痛快快的喝!”此举分明是要拿‘大帅女婿’作人质。
“好说,好说。”胡冰岩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跟着举杯畅饮。
现场的局面在此热闹起来,但对于洪全而言,却并非什么好事,他必须让局面先乱起来,才好浑水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