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子瑜望着她的眼睛,问道: “可是你又怎么知道我想找的就是这种人呢?” “我不知道,但是你是家中独子,家中所有责任总有一天都要你自己扛在肩上,找一位贤惠的妻子尽力帮你分担,这对你才是最好的。” “我不需要,只要是喜欢的人在身边,再累我也可以自己扛着。” 姜四月轻叹了一口气。 “有些话说说容易,你做不到的。” “四月,我做得到的。” “子瑜,到此为止吧,我们不是一类人。” “和那个傅公子就是一类人吗?” 姜四月看向他时脸上已带着薄怒。 “严子瑜,我的事情,什么时候需要你插手了?” 严子瑜也意识到自己不该情急之下说出这话,他抿了抿嘴唇,看着姜四月,小心翼翼地说: “我的意思是,他身份不明,你别被他蒙骗了。” 姜四月看他谨小慎微的表情,心中怒气也渐渐消了下去。 “不过是萍水相逢,我遇到困难他帮了我一把,仅此而已,明白了吗?” 严子瑜赶紧点点头。 “明白明白。四月啊,他甩甩袖子就一走了之,没准再也不回来了,这样的人太过随便,可不能轻易相信。” 姜四月仍板着脸道: “知道了,还有事吗?” 严子瑜斟酌半天,才开口道: “那个我说喜欢你的事……” “我不喜欢你。” 严子瑜一下子变得垂头丧气。 “跟你示爱真是太让人心碎了,我还是回家疗好伤再来吧。” 然后无精打采地走了出去。 姜四月也没理他,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 出了门后,严子瑜看看姜四月在屋里忙碌的身影,眼神一下变得深邃起来。 四月,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们就是一类人。 忙着忙着,姜四月突然觉得不对劲,她看着严子瑜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地轻敲着桌子。 为何只偶然遇见过一次,严子瑜就明确说出了傅公子三个字?而且傅亦寒离开的事,知道的人没有几个,他又是如何得知的?从什么时候开始,严子瑜好像知道了许多不该他知道的事情? 姜明昊傍晚时分才回到家,他进门的时候,姜四月正坐在院子中泡茶,悠闲得很。姜明昊往桌边一坐,拿起一杯茶便一饮而尽,姜四月不满地看着他说: “这可是我煮了一个时辰的茶,你一口就都喝了?” 姜明昊用衣袖擦擦嘴。 “没办法,那香什么姑娘实在太能说了,我一下午都没找着时间出去喝上一口水。” 姜四月看了看他今天的打扮,笑了。 “今儿个不是老夫,改本公子了?” 姜明昊穿了一件青色烫金边的衣裳,腰间束着云纹腰带,佩了月白色玉佩,头上束了白玉发冠,脸上白色的粉盖住了他原本古铜色的皮肤,虽然没有过多修饰,看起来却和他的本来面目大相径庭,变成了一个十足的贵公子。 姜四月颇为赞赏地点点头。 “不错,只差把折扇,就能和严子瑜比一比谁更骚包了。” 姜明昊从袖中拿出一块布巾,到了些茶水在上边,便开始擦脸上的粉,一边擦一边说: “若不是为了维护我在听风楼的形象,鬼才想擦得像个小白脸呢。” “那香雪姑娘有没有看你看呆了?” “她为什么要看我?她是想通了,去告诉我事情的来龙去脉的。” “嗯……我是说,她就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姜明昊仔细想了想,说道: “有两次对着我笑,确实是笑得我毛骨悚然。” 姜四月仰天长啸。 真悲伤,感觉自己就这么错过了一出大戏。 言归正传,姜明昊想想这一下午从香雪那听来的消息,就觉得头疼。 “这事情有点复杂,估计要说上好久了。” 姜四月赶紧跑回屋里拿了一盒瓜子出来,充分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 就从源头开始说起吧。 这件事的起因,便是孙书梁与他的妻子,琴音谷的大弟子秦晴私奔了,还顺道带上了《琴缈》。 十年前,孙书梁还不是农夫,而是一位只会说着之乎者也的穷酸书生,曾有婚约的未婚妻嫁给了有钱的老爷做填房,成亲那日他喝得烂醉如泥,被旁边的乞丐偷得只剩下一件单衣,实在落魄的不像人样。秦晴那时是出谷来买东西的,正巧看见,于是将他扶到一间庙里,还将自己的披风留下给他盖上。孙书梁当时迷迷糊糊,并未看清这位好心的姑娘长相如何,只记得她帮自己盖衣服的时候,右手食指的指尖,有小米粒大小的一枚红色印记。 两人的机缘本该到此就结束了的,秦晴回了琴音谷,孙书梁重新振奋起来摆了个小摊,帮人写写书信之类。半年后,孙书梁帮一位少侠写了一封情书,那被表白的对象看上了他那一手俊逸的字,直接揪了少侠找到了他跟前来,巧的是,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秦晴。 姜四月一边剥着瓜子,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 “缘分啊缘分。” 秦晴没认出来他是自己帮过的落魄书生,但是孙书梁却看见了她指尖的红痣,认出了恩人,于是当机立断将那少侠的种种不学无术都说了,正义且理直气壮地帮着秦晴拒绝了少侠的求爱。 “还不是因为两人互相看对眼了,虚伪啊虚伪。” 两人心意相通,可这事却遭到了琴音谷上下的反对。 姜四月紧张地抓紧了瓜子盒子。 “出现了出现了,强拆鸳鸯的黑手出现了!” 姜明昊无奈地看她一眼。 “四月,你能不能不要代入感这么强?” 姜四月讪讪地松开手中的盒子。 “是这故事太过于跌宕起伏了。” 姜明昊只好任由她去,自己接着往下讲。 秦晴不光是琴音谷的大弟子,她还是谷主秦慕枫的大女儿。秦晴正值碧玉年华,前途光明,而孙书梁却是一个快要三十岁的书生,靠替人写字画画的微薄收入为生,哪个父亲会同意让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去受苦?可是秦晴那时心心念念的只有孙书梁,于是她在偷听到秦慕枫要将她关在家里这个消息的时候,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连夜出了谷,与孙书梁私奔了。 姜四月忍不住叹了一声。 “我只道孙书梁为妻殉情情深义重,却不知原本就是他的妻子为了他付出的更多。” 两人逃到了临溪镇,孙书梁不再整日抱着书卷读书,他买下了几块地开始务农,虽然辛苦但是起码够两人日常生活所需,秦晴则在一家大户人家教人弹琴,日子不像从前一样富足,但是两人在一起,却是十分幸福。 就这样过了四年,因为一伙山贼的出现,平静的日子便从此被打破了。 姜四月打断了姜明昊,提出了疑问。 “私奔就私奔,秦晴为什么要带着一本琴谱?” “《琴缈》不止是琴谱,它还是琴音谷祖传下来的武功秘籍,秦晴那时正在练,应该是不想放弃,所以便带走了吧。” “明白了,师兄继续。” 山贼来的悄无声息,不知开始是盯上了谁家,反正最后将那一片人家都洗劫一空。秦晴有武功在身,但是周围人家多是老弱妇孺,山贼又人多势众,她拼尽全力也不过是让山贼离开得早一些,免了许多女子被残害的可能。可是《琴缈》就此丢失了,一同失去的,还有她肚子中已经三个月大的孩子。 “那孙书梁呢?” “他跑了。” 姜四月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秦晴一个人对抗山贼,他留下自己的妻子,一个人跑了?” “他以为秦晴可以将那些山贼拖上一阵子,所以跑出去找人。等他带着官府的人回来,秦晴已经倒在血泊中,不省人事了。” “屁话!一个女子武功能有多高强,能以一己之力对抗一群山贼?我看他就是贪生怕死,躲出去了!” 姜明昊轻轻拍拍姜四月的肩膀。 “那时的事我们没有见到,无法评判谁是谁非。” “这还用评判吗?那么多被抢的人家,总会有人去报官,可是秦晴却只有他啊!如果是我,宁愿死在一起,也不会让我的妻子独自面对那么危险的情况。” 姜明昊看看姜四月,自己也想了想,如果是自己会怎么做呢? 应该会守在她身边吧,即使最后是死路一条。 那场大战让秦晴伤了元气,也许是孩子的离去,又或是孙书梁的行为使她伤了心,从那以后,她的身体就不行了,没几个月,便连床也下不得了。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将遗失的《琴缈》找回来,重新还回琴音谷,于是孙书梁便找上了山海阁。 秦晴虽然是偷着离开的,但终究是自己的女儿,时间过去了那么久,秦慕枫也消气了,他辗转打听到了秦晴落脚的地方,在香雪及笄之礼之后,便带着她来看秦晴了。 “所以香雪是?” “她是秦慕枫的女儿,秦晴的亲妹妹。” 姜四月了然。 “原来是秦香雪啊。” “什么?” “没什么,反正你也记不住。” “哦。” 秦慕枫在看到秦晴的一瞬间,悲愤难过又心疼,当时就想将孙书梁杀了。但是秦晴终究对孙书梁有情,她强撑着跪在地上,求秦慕枫能放过孙书梁,让他们两人过完这最后的日子。秦慕枫气得拂袖而去,却仍是派了几个人暗中保护她,香雪舍不得她的姐姐,便留在了临溪镇,每天都去看她,陪她说说话。 可是秦晴,却连七日也没有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