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亦寒一把抱起姜四月,足尖轻点,几个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姜明昊洗完手从厨房出来,就看见一个人影迅速从墙外飞了进来,他摆好架势刚要上手,便看清了来人原来是抱着姜四月的傅亦寒。 姜明昊看见姜四月此时的样子,立马出声问道: “出了什么事?” 傅亦寒摇摇头。 “不知道。我是在东边渡口那户人家接应到她的,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迷糊得很严重了,只来得及跟我说了救人二字。” 看来徐清泽出事了。 “钱掌柜呢?” “他告诉我去的东边,然后他往另外的地方去了。” 姜明昊对傅亦寒说: “出门往西,第二个胡同右转直走,你就能看见一家叫慈仁堂的药铺,四月就麻烦傅公子照顾了,我得去救其他人。” 傅亦寒想到姜四月刚刚见到他捂着他口鼻的举动,对姜明昊说: “那房间里应该有迷香之类的东西,姜公子小心中招。” 姜明昊点点头。 “我知道了。” 接下来二人也不废话,各自分头走了。 傅亦寒飞速赶往慈仁堂。 午时的药铺没什么人,杜青叶正扒拉着算盘算账,就看见一个年轻人三步并作两步直冲到他面前来,开口道: “姜明昊让我来的,请赶快救人。” 听到姜明昊的名字,杜青叶眉头一皱,待看清傅亦寒怀中抱着的人时,他一下子站起身来。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和她在一起?” “如果我是坏人,姜明昊就不会让我带她到这来了,闲话一会再说,先救人行吗?” 杜青叶从桌子后面走出来,让傅亦寒把姜四月放在一旁的病床上,他扒开姜四月的眼皮仔细查看过她的眼睛,然后一边把脉一边问道: “她受伤了?” “身上没有发现伤口,也没有受内伤,好像是闻了什么才晕倒的。” “在哪里出的事?” “东边渡口,一户独门独院的大宅。” 杜青叶听到这,大概知道了姜四月昏倒的原因。他转身到身后的药柜里拿出一把甘草,碾碎了沏成水,然后递到傅亦寒手里。 “喂她喝了,要全部喝光。” 傅亦寒接过碗,小心翼翼地扶起姜四月,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一点一点地给她喂药。 一碗药很快喂完了,姜四月在昏迷中仍然皱着眉头,一看就知道她此时定是十分痛苦。傅亦寒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想让她好过一点,却不知有没有用处。 姜四月的呼吸慢慢均匀起来,傅亦寒轻轻把她放下躺好,刚起身把药碗放在桌子上,突然听到身后的响动,就见姜四月侧过身子,将刚刚喝的药全都吐了出来。 傅亦寒神情紧张地扶住姜四月,看着杜青叶问: “为什么会这样?” 杜青叶见此情景倒是松了一口气,开口道: “吐出来就对了,说明这毒还没有深入心肺,能解。” 傅亦寒看着姜四月,她的脸色依然很苍白,但是表情已经没那么痛苦了。 “中毒?” 杜青叶正在找药材配药,头也不回地说: “对啊,她是中毒了。这毒毒性猛烈,发作迅速,若吸入时间超过一个时辰,那便是药石罔医,所以有个十分应景的名字,叫‘断魂香’。” 断魂香? 傅亦寒在一旁握紧了拳头。 杜青叶看不见他的举动,所以怀着将医药知识普及给百姓的强烈责任感,又好心地补了一句: “有的江湖人嫌这名字太过矫揉造作,所以又给它起了个更加接地气,也更直白的名字,叫‘死得快’。” 傅亦寒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低头看看姜四月,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自己没有耽搁太多时间,应当没事的。 一定会没事的。 杜青叶抓药的时候抽空看了一眼,发现傅亦寒坐在姜四月身边,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她。 这人是谁呢? 看起来和小阁主关系很亲密,所以姜明昊才会放心让他带着小阁主来这。 可是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难道自己真的是太久没去听风楼,消息闭塞了? 杜青叶揣着一肚子的疑问没处说,突然听见门咣当一声响,钱金贵和姜明昊分别抱着两个人进来了。 钱金贵也不废话,看看怀中的人,又看了看姜四月,对杜青叶说: “一样。” 杜青叶明白了,这是说中了一样的毒了。 他抓出一把甘草放在桌上,言简意赅地说: “让他吃了,然后吐出来。” 钱金贵抱着的是徐清泽,杜青叶刚刚就已经猜到了,等他看到姜明昊怀中的陈明珺时,却愣了一下。 “她?” 钱金贵看看傅亦寒,然后摇了摇头。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杜青叶明白了,他见陈明珺的面色晦暗,便走过去探了探她的脉搏。 “她不是死于中毒,而且断了气息至少一个时辰,没救了。” 姜明昊轻轻地把陈明珺的尸身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恭敬地鞠了一躬,才开口问道: “四月怎么样了?” “中毒不深,我正在配药。” 姜明昊看着完全没理会这一边,只默默守着姜四月的傅亦寒,没有过去。 既然杜青叶说了有救,便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钱金贵将甘草碾碎了,冲了水喂给徐清泽喝,可他的牙关紧闭,一滴也喂不进去。 钱金贵冷汗都冒了出来。 “这怎么办?” 徐清泽比姜四月中毒时间长,五感封闭得更久,自然东西要入口也更难。姜明昊帮忙捏着徐清泽的嘴,钱金贵腾出一只手想帮徐清泽输内力,可是另一只手还端着药碗,根本使不上力。 杜青叶放下手中正在配的药刚想过去,就见傅亦寒起身走过来,开口道: “请先生尽快配药,这就由我来吧。” 然后走到徐清泽身后,帮他输起内力来。 体内有了气息延续,徐清泽的身体也慢慢不再僵硬了,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他终于能张开嘴,把甘草汁喝了下去。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喂完了药,钱金贵对傅亦寒说: “多谢傅公子。” 傅亦寒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开,声音冷冷地说: “四月中毒就是因为他吧?那就不必道谢,我是怕他死了,找不着人算这笔账。” 杜青叶一个手抖,手中的药材直接掉了一把下来。 这年轻人,口气还是挺大的嘛。 得赶快把小阁主救醒,才好打听他的身份啊。 果不其然,不多时,徐清泽也将刚刚喝进去的药尽数吐了出来,呼吸也有了缓和的样子。而杜青叶则是凭借着十分的好奇之心,迅速配好了解药,煎好了喂两人喝了下去。 姜四月被抱到了后院的房间里,由傅亦寒一人看护着,徐清泽躺在外间的病床上,身旁的另一张床上则放着陈明珺的尸身。 也许是男人天生的身体优势,即使中毒更深一些,徐清泽还是先姜四月一步醒了过来。 徐清泽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发现自己仍活在世上,便又失落地闭上了眼睛。 他看见了身旁的陈明珺,她脸上的笑意仍在,正是她刚刚死在自己怀里时的样子。 为何要救我?我已经连最后一个活在世上的支柱都失去了。 正坐在旁边喝茶的杜青叶已经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瞥见徐清泽睁开又闭上的双眼,凉凉地开口道: “我当初制了这‘断魂香’,为的可不是让自己人来自我了断的。” 杜青叶之所以能有把握救醒二人,就是因为这“断魂香”本就是他做的,十二山海兽人手一份,为的是突发情况时制敌而用,也因此才能在听说姜四月出事的地点后,立刻开始制作解药,争取了大部分的时间。 徐清泽恍若未闻,钱金贵故意叹了口气道: “小阁主为了救某些人,现在仍旧生死未卜,可某些人啊,自己都将自己的性命当做儿戏,实在是白活了这一把年纪,不懂事啊。” 徐清泽猛然睁开眼睛。 “小阁主去找我了?” 钱金贵哼了一声。 “你说呢?” 徐清泽此时才有时间来想想,为什么姜四月安排两人见面是在钱金贵的饭庄里,为什么那日她特意强调了自己说的话。 “你自己说的,正月不做生意,你可得说话算数。” 原来她一直在想方设法准备周全,生怕自己死去。 而自己的一念之差,却差点把她害死。 徐清泽感到自己的眼睛酸涩,他攥起拳头用力捶了几下床板,然后将身体蜷缩在一起,低声痛哭了起来。 四十多岁的大男人哭得像个孩子一样,让人看了都觉得不忍心。姜明昊是晚辈,有些话不能说,有些事也不能做,所以他不声不响地去了后院,等着姜四月清醒过来。 这是钱金贵第一次看徐清泽发泄自己的情绪,十几年了,他终于能放任自己宣泄一回了。 只希望死过这一回,他能将前尘往事放下,轻松一点过完后半生。 就算忘不掉,只要活着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姜明昊重新走了进来。 “四月醒了。” 钱金贵这时才真的松了一口气,彻底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 杜青叶眯着眼睛嘬了一口茶,颇为惬意地说: “都跟你们说了,有我‘妙手仁医’杜青叶在,我们山海阁啊,绝对不会有一个枉死的人。” ——《长右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