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平稳飞行,厚重的云层重重叠叠压得人喘不过气。 飞机起飞的那一瞬间,汪格的耳朵因气压的骤然变化而疼痛难忍,胸口像是压了千斤的石块,她轻抚着胸口,可是情况没有好转。 季诺德轻声问道,“觉得哪里不舒服?” 汪格摆摆手:“只是耳朵痛得厉害。” 他递过来一盒曲奇饼,要她嚼几块。 汪格摇头,她不想吃任何东西,现在她没有什么胃口。 “你的耳朵不要了?嚼一点儿东西会好一些。”说完又把曲奇饼塞给她。 汪格撕开盒口,一块接一块地往嘴里填,味同嚼蜡,幸好耳朵好很多了。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汪格放下饼干生气地问道。 “什么?” “你是林开这回事。” “我没有告诉你吗?” “你说你的中文名是林剀,音都不是一个。” “林开是你给的,还叫了好几天,所以你记不得林剀也没什么奇怪的。”季诺德擦去她嘴角沾上的饼干屑,指腹温柔划过,如同触碰一件传世瓷器。 “你第一次见我就认出我了?” 季诺德笑得苦涩:“对你来说忘却很容易,可是我觉得比登天还难。” “不过是萍水相逢,你为什么……” “你是我在绝望之境最美的风景,也是我此生想守护的唯一。” 西式的浪漫情话层出不穷,汪格却不为所动,“我说过你得叫我小姐姐。” 季诺德嘴角上扬:“飞机不稳,我好像有点晕机,我想睡会儿。” 说罢,自然地躺在了汪格一侧肩膀。 这话刚出口没过多久,飞机剧烈摇晃,机舱里的空姐分头安抚乘客,“尊敬的先生、女士们,现在飞机忽遇引擎故障,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完成此次飞行,给各位带来不便我们真诚道歉。” 飞机上的乘客一时间陷入恐慌,晃动三分钟后,许多乘客面色惨白,工作人员那不轻不重的安抚并没有起到作用,如果真的只是小问题,飞机不会摇晃得像要散架似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汪格几乎快坐不住了,她心里害怕,要是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怎么对得起妈妈和姥姥,早知道,早知道应该再多陪陪她们。 她心里想的是应该多陪陪她们,而不是留在她们身边,人一旦对远方产生感情,就会时刻牵挂那里。 季诺德分开她握紧的拳头,月牙状的指甲印暴露了她的慌张。 他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我保证不会有什么事,别怕。” 汪格的眼泪就在他说别怕的时候落下,她怎么可能不怕,在这无所依靠的高空中,要是出什么事就是万劫不复。 季诺德和她说着话,“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你说你恐高,现在看来你是十分恐高。” “季诺德!”汪格的无声哭泣逐渐变为小声抽噎,她不敢大声哭,急躁的乘客中只要有一人点燃悲伤的气氛,全部的人都会认为逃生无望,她不要做导火线。 一个女孩哭泣时,什么能安慰她?拥抱,季诺德明白这能给她安全感。 他隔着座位紧紧拥住汪格,一下一下地轻拍她的背,渐渐地让她停下了抽噎。 汪格真的很怕死,她喝醉的那一次在她背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哭也是因为她说怕死这种事,季诺德失笑,自己怎么爱上了这样一个胆色样貌都不过人的姑娘,估计是当年的那个晚上灯光昏暗,他没看清她的脸,又或者在西班牙的这几个月天天和她腻在一起成习惯了,习惯真可怕。 汪格从他怀里探出头,眼泪鼻涕都在他身上擦干净了,“你刚才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季诺德连忙否认。 十几分钟过去了,摇晃终于停止。 汪格整好衣装,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奇妙的意外来得快走得也快。 刘勿欣自和成骏摊牌,就再也没回过那个家,她本想在约兰达的公寓里找一处住所,却被告知所有房间已没有剩余,她找了另一处离汪格不远的房子。 一个男人如果发现自己原来已经掌握的东西逃脱控制,他会不择手段再夺回来,这是男人的征服欲在作祟,成骏正是如此,他以为刘勿欣会像他玩弄过的其他女人,即使讨厌他也会为了最大化利益留在他身边,只要他不放手,谁都不能轻易离开。 他忘了刘勿欣是个极其自私的女人,把她逼到死角,她会放弃自己不必要的东西,就算是成骏许诺给她父亲的资助,如果她不想要了,她会弃之如履,连最后一眼都不会多看。 爱得深的人往往是两个人的战争中最先输的人,也是先暴露弱点的人。 他这几天往返香港和西班牙,家事纷断不休,大哥二哥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三哥虽然志不在争家产,但他母亲野心不小又深得成候的宠爱。 处理家事的同时他又放心不下刘勿欣,派人时不时监视着刘勿欣。 “成少,有刘小姐的消息了。” “她跑哪里去了?” “回了中国,前天又回到了西班牙。” 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回中国。 “回她自己家了吗?” “随行监视的人说她并没有回家。” 回了中国却没有回自己家,刘勿欣的行事愈发捉摸不透,她没有见她父母,那她回中国的目的就不是为了他父亲的生意。 成骏想起什么,问道:“汪格回中国了?” 电话那边的人回答:“是,比刘小姐早了一个星期回中国。” 成骏又问:“回中国后她去了汪格家吗?” “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她没有去汪格家里。” 这就可以说通了,汪格先离开西班牙,随后季诺德去中国找她,刘勿欣在季诺德后也去了中国,她不是为了家人回中国,自然也不是为了汪格,那她就是为季诺德了。 成骏暗暗发笑,这个季诺德不愧有西班牙人的血统,骨子里就带着奔放,他是想把汪格和刘勿欣这一对姐妹都拿下,刘勿欣还是蠢,到现在还看不清季诺德和他也没什么区别,总是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的。 吩咐好手下的事,他买了去西班牙的票。 狡兔有三窟,对于成家这样的大家三窟还是少的,西班牙正是其中之一,1990年以来,马德里、巴塞罗那、塞维利亚和瓦伦西亚早已逐步成为成家势力安插的据点。 塞维利亚的动静除了那些不能触及的,他都能掌握得一清二楚,刘勿欣的活动区域也自然在他掌握中。 刘勿欣接到季诺德的电话心生欢喜,可是说话的是汪格。 汪格的声音里带着轻快:“小五,我回来了,今天晚上来我们家吃饭吧!” 我们家,是她和季诺德家吗?去了一趟中国,两个人的感情果然有了发展。 刘勿欣缓了缓声音,“好,我今晚七点去。” 打开门,家里是她不愿看到的人。 刘勿欣打开冰箱拿出水,“你怎么来了?” “想来就来了。”成骏嬉笑。 “你能别像个流氓吗?” 成骏反问:“我怎么了?” “我没有给你我家的钥匙不是吗?” 成骏拿出一把钥匙,在她眼前晃晃,“我当然有。” 刘勿欣拿起手机,拨了一串数字,“请问是警察局吗?我这里有一个非法闯入居民家中的人——” 她看着成骏,想看出一丝慌乱,成骏却还是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你觉得我能花几分钟从塞维利亚的警察局安然出来?” 刘勿欣认命,她不是他的对手,一开始就不是,“警官先生,刚才是个误会,只是一个许久不见的朋友,打扰了。” 她放下手机,静静看着成骏。 成骏从沙发坐起,捂住了她幽怨的眼睛,转而去寻她的唇,他吻得热烈,深入的舌尖挑逗她的上颚,刘勿欣任由他的侵袭,她太了解他,此时反抗只会刺激他让他更兴奋。 颇觉无趣,成骏放开她,也放下了捂住她眼睛的手。 “回来找你就是因为你比她们更有趣儿,现在看来……” “觉得没有意思也该放手了。”刘勿欣擦干净嘴唇。 “谁说我觉得没意思的,你听清楚,什么时候我说不要你了,你才能走。” 刘勿欣大笑起来,“你不是说纠缠你的人最让人恶心了吗?我现在明白了什么是恶心。”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惹怒成骏,或许是忍让太多,她已经背负不起了。 成骏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直直地把她按向墙壁,像是要把她嵌在墙上,她的肩胛骨撞击墙壁发出沉闷的一声,痛,但她要忍着。 成骏像疯了一般吮吸她的脖颈、锁骨,像是要把她剥皮拆骨吞下肚,刘勿欣闭上眼睛希望这场噩梦快些过去。 她闭了眼想象着伏在她身上的是季诺德,季诺德笑起时眸中的温暖,他说话的温声慢语一时间涌入她的脑海,于是她也发了狠吻着成骏,成骏以为这是她的回应,露出笑颜。 两人一路缠绵到卧室,刘勿欣的眼睛自始至终没有张开过,成骏舔舐着她唇角的血滴,如同一只嗜血的狼。 …… 他睡着了,刘勿欣厌恶地拿开他放在胸前的手,进了浴室洗漱。 镜子前,满身的欢爱过后的印记,刘勿欣穿好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小声说着,“我要去见季诺德,衣服穿好,对,我什么事也没有,我还是我……”话没说完,眼泪湿了眼眶,脸上隐约可见的不是雾气中的五官,是冰凉的泪痕。 “笃笃笃,笃笃笃。”敲门声响。 “格格,开门去。” “哎呀,我摆餐具呢,你去。” “我手底下菜还半生半熟,你去!” 汪格摆好花瓶,跑到门口,“请进,尊敬的小五姐姐,我们一直静候您的到来。” 刘勿欣这才展露笑意,“飞机什么时候到的?” 汪格拉她进屋:“下午就到了,我回中国还去看了干爹干妈。” 刘勿欣像是很惊诧:“是吗?他们说了什么?” “干爹他很想你,他说——” 刘勿欣打断她的话,“季诺德在做菜?” 季诺德端出晚餐,干脆地摆盘、装饰,身上穿的粉红色的HelloKitty的围裙,给了他一些寻常人家的烟火气。 “来了啊,正好,她等你很久了。”季诺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