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人每天挣几毛钱公分的时候,采购员每月工资已经能到三十二元了,还要补贴十几元。
“要是任务能完成,累点也没什么啊,关键是任务完不成。”
牛军叹口气说:“真他娘憋屈,就这一百多斤鸡蛋,还是我求爷爷告奶奶收购来的呢,结果还差得远呢。”
郝维明不解道:“这玩意各个大队里家家户户应该不少吧,怎么会难收呢?”
这倒不是吹牛,虽然规定只能养五只鸡,但这年头偷着养的不少,胆子小的多养三四只,胆子大的多养十几二十只都有。到了产蛋季节,每天捡十几个蛋还是没问题的。
牛军又叹了口气道:“有什么办法,附近的大队里都让我们几个采购员给扫光了,恨不得把村里的鸡全收购了放在供销社里养着等下鸡蛋了。”
“那你们没想过去远一点的村里收?”郝维明把话题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引。
“太远了,你也知道我们宝源县的那些个山沟沟是有多偏了,要我们拉着板车去,怕是要搭半条命在路上。”
这倒不是纯属是牛军的抱怨,宝源县城就这鸟样,周围农村偏远得让人发指,给采购工作带来巨大的困难。
“县里应该有拖拉机吧?应该可以借拖拉机出来的。”郝维明继续引诱。
“你也知道那些山沟沟里头的生产队之间都隔得有多远了,等拖拉机跑个遍,油费都比收来的所有鸡蛋贵了。”
“也是!”郝维明点点头,一副认同的样子。
推了一会儿车,郝维明就招呼了牛军一声。
“牛哥,歇一下,抽根烟。”
郝维明松手,坐在板车边沿,掏出红梅烟,递一根给牛军,然后又用火柴给他点燃了。
自己拿了一根,点燃了在那儿慢慢抽,终于抛出了自己的最后问题,“如果有人给你把那些偏远大队的鸡蛋都收到一起,然后你弄个拖拉机拉回去行不行?”
牛军眼前一亮,说道:“那肯定行啊,只是哪儿有那好事,一个个都变奸猾着呢,谁愿意来给干这事。”
郝维明兜兜烟灰,笑道:“大家平日里都要挣工分的,肯定没时间,但如果能把浪费的工分挣回来,肯定会有人做的。”
牛军闻言眉头就一皱,他听了这么久,终于是听明白了郝维明的话。
好歹也是个采购员,干的是待人接物的活计,自然还是能听懂郝维明话里的意思。
他上下打量一番郝维明,问道:“小郝,你是说你有办法帮我这个忙?”
郝维明笑着摆摆手,“牛哥,我可不是帮你的忙,我这可是为咱宝源县人民生产生活需要,为供销社保障物资供应奉献自己一份力。”
牛军抽了一口烟,笑着道,“对,我们都是为宝源县生产建设奉献自己的一份力。”
两人相视一笑。
郝维明又递给牛军一根烟,顺道把自己的想法和牛军沟通了一下。
牛军保证回到县总供销社就给领导请示,获得领导批准,开采购单子,再把拖拉机借来。
而且还给郝维明使个眼色,低声道:“这事儿一定成。”
郝维明眼睛一亮,他还真没想到这个牛军看着这么幸苦一劳力角色,竟然还有这能耐。
但仔细一想,供销社的采购在这宝源县成立也算很吃香的肥差啊,没点关系能轻易成为采购员?
郝维明连忙笑着保证肯定把周边几个大队的鸡蛋全收来,到时候牛军只需要开着拖拉机到柳坪大队去拉鸡蛋就行,保证完成任务。
商量好细节,比如来拉鸡蛋的时间地点,需要的鸡蛋数量,统购单,生产队那边的手续什么的。
郝维明就帮牛军推着板车,送到了总供销社门口。
牛军让他进去坐坐,郝维明推辞了,塞给牛军一包烟,说要赶紧回去。
牛军以为郝维明是急不可耐地想回去收鸡蛋,也就没有挽留。
离开总供销社门口郝维明心情畅快的又掏了一根烟出来,点燃抽了两口,依旧是呛得直咳嗽。
把烟屁股一下子弹到墙上,火星子溅起。
手插在裤兜里,嘴里吹着口哨,忍不住唱出了声。
“一时失志不免怨叹
一时落魄不免胆寒
哪怕失去希望
每日醉茫茫
无魂有体亲像稻草人
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浪
有时起,有时落
好运,歹运
总嘛要照起工来行
三分天注定
七分靠打拼
爱拼才会赢
……”
从未听过的语言,奋进有力的歌声引来路人侧耳倾听,摇头晃脑。
……
在不经意间,春风似这歌声一样,悄无声息地吹向了小小的宝源县城,吹向辽阔而贫瘠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