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晚餐时间,南宫婉华留夜槿羽和流樱吃完饭再回去,夜槿羽不忍母亲白忙活一场,只能应了。 流樱黄昏喝了一碗解酒汤,等上了饭桌,却是真的没了胃口,强撑着用餐,就怕失了礼数。 夜楚然笑道:“难得流樱胃口好,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平时要多注意饮食。” 流樱点头。 用餐尚未结束,夜槿羽起身离席,南宫婉华见流樱放下了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示意殷悦收拾餐桌,随后带着流樱去了客厅。 两人浅聊几句,就见夜槿羽走了进来,说时间太晚,该回去了。 夜楚然看了一眼壁钟时间,确实是太晚了,虽不舍,却是不便再继续留人了,送两人出门,这位慈爱雅致的男人终于有了身为父亲的认知,说起两人婚事,询问他们打算怎么操办? 流樱觉得自己还是不说话比较好,对于夜槿羽是怎么跟夜楚然讲述两人结婚前因,她一无所知,实在不宜开这个口。 说多错多。 “商量好了,通知您。”夜槿羽一句话,谈话到此终止。 从夜宅出来,夜色已深。 流樱今日思绪有些迟缓,以至于车行两分钟,一直没有觉察到异常,车内很静,夜槿羽不说话,而她转脸望着窗外,同样保持缄默。 这人有情绪,用餐至今,没有同夜槿羽说过一句话。 她不说,他有些生气,他把车停在路边,把她拽进怀里,柔声说:“你在怪我今天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 流樱直起身,从兜里拿出手机,“我只是不喜欢你骗我,” 夜槿羽翻开手机,正好是微信消息的一个页面,有一张照片,和一串文字,文字是:我和他有婚约,你不过是一个第三者,我劝你还是离开,不然到时会很难看。而那张照片,就是今天上午他在医院给苏初瑶递纸巾的那一幕,那拍摄的角度的确很像女朋友受伤委屈了,男朋友递纸巾给她。 “你就因为这件事一天不和我讲话?” 流樱带着情绪下了车,车门被她狠狠甩在身后。 她低估了S市冬季热情,纵使到了夜间,依然冷风扑面。畏冷之人,突然间被冷风厚待,流樱只觉得寒冷刺骨。 沿途街灯浅照,但那样的光束之于流樱,却是混沌不明的。 这座喜悲城,她看似拥有一切,但回头望去,身后却早已无人。高楼大厦尽是万家灯火,而她又该何去何从? 车来车往,流樱注定走不快,任她性子再如何冷漠,此刻也禁不住悲从中来,生命里最爱的两个男人,一个离她而去,一个欺骗她,灵魂深处埋藏的痛,终于在S市街头倾巢爆发。 流樱哭了。 她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间渗出,无声无息。一个女人,一个只有23岁的小女人,终于被夜槿羽逼出了所有的坏情绪。 夜槿羽坐在车里,点燃了一支烟,看着流樱渐行渐远,皱了眉。 他给皇甫枫溪打电话,说不多,只告诉他停车大概地点,皇甫枫溪已然明白,想必座驾被老板弃在了半路上。 夜槿羽吸完一支烟才下车,那烟吸得慢,他强迫自己慢慢吸,至少也要给流樱擦眼泪的时间,他不知道她曾经有怎样的经历,会这么生气。但是他还是下车了,他看不得她流泪。 深夜街头,夜槿羽站在不远处静静伫立,目睹萧潇蹲在路旁,结冰的眸开始有了回暖的迹象。这就对了,她的表情开始有变化,不再是斩断七情六欲的流樱了。 这泪他许她流,诱发她落泪的原因可以有很多,但他绝对是其中之一,他觉得这样挺好,至少彼此情绪开始有交集了。 夜间寒冷,时有小风,吹在身上冷如刀割,却像密织的大网,缠绕了天地,也包裹着他和她。 “这样蹲着好吗?她贫血……”夜槿羽心里想着,走近了。 此时,流樱早已止了眼泪,除了痛,再也找不出其他的意识。有人走近,她不知,有人手掌落在她的发顶,她知。 流樱眼中倏地窜出一股血气,只因她忽然反应过来,来人是夜槿羽。 “别碰我。”流樱语气里,鼻音未散。 是真的恼了。 “小孩儿脾气。”这层认知触动了夜槿羽。 已经有很多年了,夜槿羽不曾蹲下身体跟人对过话,他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掌控一切,但这次,他放低姿态,蹲下身体,只为平等。 “我以为我们之间足够了解,你会相信我。”夜槿羽眸子深了:“有时候,越是在乎,越是不理智,我很高兴你吃醋了,但是我还是要说,我和她三年前确实有个约定,三十岁我没有结婚就娶她,但是我还没有到三十岁,就认识你了,所以我和她也没有婚约。” 这年夏末,夜槿羽28岁,纡尊降贵半蹲街头,惹得行人注目,本人仿佛没看见。 “流樱,我以为你会知道,我爱的只有你。”夜槿羽点燃了一支烟,觉察流樱在看他,对上她的目光:“如果还没消气,我再陪你散散步,助消化?” 流樱不作声,心里却想着,他怎么知道她晚上吃撑了? 几个行人走过来,又在往这边看了,夜槿羽嘴角叼着烟,腾出双手扶流樱起身,烟雾中眯起眼睛,男色迷人。 流樱不迷男色,拒绝他的“好意”,却疏忽了身体异常。她蹲在那里时间太久,起身太猛,忽然一阵头晕,被夜槿羽及时扶住了。 脑供血不足,流樱眼前一片漆黑,被夜槿羽搂在怀里的时候,脑子还晕晕乎乎的。 忘了推他,直到夜槿羽身上的烟草味传来,流樱才晃过神来,奈何夜槿羽不放人。 他说:“既然你是我的了,那么别想我放手。” 流樱抬头,灯光下的他,有些朦胧,她跟大胆的说:“那我们尽快结婚吧,这样你也跑不掉了。” 夜槿羽嵌住了流樱的唇,直到流樱的唇有些红肿才放开。 流樱衣服太薄,外套放在车上了,夜槿羽把她裹在他的风衣里,流樱脸埋在他的胸前,明明是在车来车往的大街上,却能清晰的分辨出夜槿羽的心跳节奏。 沉稳,有力。 在他怀里,流樱没办法保持心态平和,夜槿羽手掌贴在萧潇背部,虽说隔着衣服,但他手指带来的灼热却让流樱愈发不自在。 夜槿羽蹙眉,开始埋怨她穿的太薄了。 就这么抱着也受罪,相贴的身体仿佛能擦出火来。 心跳加快之前,夜槿羽夹着烟的右手搁置在流樱的右肩上,然后微微使力,推开了她。 流樱盯着他的右手看。 夜槿羽右手很好看,但中指和食指夹着一支燃烧一半的烟,并且那烟在流樱右肩处烟雾缭绕,没办法不皱眉。 烟鬼。 “怎么?”他笑了。 流樱实话实话:“会烧到我头发。而且味道很呛人。” 夜槿羽收了手,脸偏到一旁,似是在欣赏长街夜色,但汹涌的笑意却溢出了眼眸,清了清嗓子:“如果你叫我一声老公,我就把烟戒了。” “我不叫,你戒不戒烟关我什么事?你老是这么抽烟,等将来你升天了我就把你的钱全部拿去环游世界。” 夜槿羽一笑,“那样也好,最起码你过得很好。” 流樱突然笑不出来了,本来只是一个笑话,为什么却那么伤感呢?她说:“你还记得我给你讲的卡布奇诺的故事么?” “嗯,怎么了?” “其实这个故事还有以后。”流樱继续讲了故事。 后来,布积郁成疾,病倒在床。诺听到消息后,赶来看他。 病床上,诺和布都泪流满面,诺哭着说:“黄泉路上,你可否还愿意等我?” 布同样哽咽说:“忘川河里,我更愿意等你一千年。” 流樱不记得人死会如何,假如真的有来生,你是否愿意为我守候千年?还是喝下一碗孟婆汤? 这一句承诺说这容易,可是奈何桥上千年又是那么容易的么? 夜槿羽把流樱往怀里拦了拦,把她裹的严严实实,“这里离木槿园也不远了,我们走回去吧。” 流樱没问那辆车哪儿去了,纵使夜槿羽弃车不要,她也不意外。 他挥霍得起。 散步慢行,两人反倒不怎么说话了,沿途车声呼啸,两人裹着一件衣服,灯影下仿若一个人,又像是连体婴。 走了一段路,进了木槿园地界,已经没那么冷了,但是夜槿羽不知道是因为在走路,还是为什么,脸有些红,就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到了木槿园正门口,傅清已在外等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