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绾颜醒来的时候,空气里没有一丝曼陀罗的香气,琉璃灯光下,整个屋子几乎昏暗无光,而窗外天已经黑了。 怎么回事?歌绾颜模糊的坐起来,发现桌子旁边坐着一个人。她眯眼试图看清,那人却已经回过头来。 “贤妃,我奉睿亲王之命,来请你过去用晚膳,你可要好生打扮一番。” “落舞樱,你竟然还敢在这里!”她想起来,这个女人身份都被她看穿了,竟然还堂而皇之,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她面前。 歌绾颜像疯子一样从床上跳下来,正要扑向落舞樱,头顶几缕头发飘落下来。 “啊……”歌绾颜伸手抓住,落舞樱已经站了起来往外走,“贤妃可得小心梳头,若是让王发现你要秃顶,怕是影响他食欲了!” 歌绾颜双手颤抖,回头看着镜中的自己,那浓密的长发散落在肩头,可头顶却有几处脱光的迹象,看上去十分的狰狞恶心,如街头那些癞子秃头。 “不,怎么会这样?”歌绾颜朝门口发出几声尖叫,“如画,如画,你人在哪里?” 落舞樱回头看着歌绾颜,“贤妃这两日怕都是见不到歌绾颜了,据说后院的天雪神智恢复了清醒,我已向睿亲王申请让如画亲自去医治。毕竟……”她森森一笑,“我手下,可缺人得狠呢!” “你住口!”歌绾颜盯着落舞樱,“天雪是什么人?你废她经脉,她怎么可能放过你?只要我说出你身份,她巴不得杀你?” “天雪不过是一个杀人的工具,但是,她被毁,罪魁祸首难道不应该是歌绾颜你么?” “她敢!”歌绾颜抓着自己的头发深吸了一口气,似竭力控制自己情绪,“天雪醒了,她是排名第二的天刹,与你同级,怎么可能是你手下。” 落舞樱早猜到歌绾颜会这么说,她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摊开在手心。 那是一块豹状的令牌。 这一瞬,歌绾颜僵住的脸,像是被人切成一块块的掉在地上。 这是调集暗鬼的令牌,此令牌,唯有门主所得,这块令牌,九年前属余落舞樱,八年前属于歌绾颜,而今,又落在了落舞樱手里。 看到歌绾颜眼底的绝望,落舞樱收起令牌,眉目孤高如从前,“我说了,我会一点点拿回曾经属于我的。”然后,再毁掉。是的,体内血液在喧嚣,她要做的是毁灭。 如今的玄天门,已经再度慢慢回归到了她手里。暗鬼作为玄天们的核心,落舞樱自从拿到令牌那日起,就开始釜底抽薪。 天色渐渐下沉,歌绾颜坐在铜镜前梳头,而地上,掉了一地的头发。她双手不停的颤抖,因为稍微用力,那青丝就从她头皮上脱离下来。 “唔!”梳子狠狠的砸在镜子上,她抚摸着自己依旧俏丽的脸,庆幸的是,在昏迷的时候,那歌绾颜竟然没有毁容她的脸。但是,她到底要做什么? 这么大好的机会都放过自己?玄天门她已经快要到手了,难道她还想要齐月霖? 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涌上心头,歌绾颜抬手摁住眉心,试图让自己冷静,然而,一股腐烂的恶臭味传来,她抬手一看。那手背上竟然溢出黑色血,似有白色的虫在里面蠕动。 “啊……”她尖叫一声,再看手,已经灌脓,那恶臭味就是伤口传来的。 歌绾颜起身翻开如画落下的药箱,将里面的药全都撒上去,然后用轻纱裹好,又拿出香粉全都倒在自己身上。 “贤妃,睿亲王命属下来接你。”一个略带慵懒的声音传来,歌绾颜惊讶回头,看到一个粉衣俏丽的女子站在门口。 那女子眉目如画,年轻又漂亮,双眼顾盼生媚,却是刚刚落舞樱提到的天雪。 “天雪,你的病好了?”歌绾颜走出去,惊讶的看着天雪。 此时的天雪面目春色,哪里有疯癫的样子。 “是啊,若非当日贤妃手下留情没有杀了天雪,留得天雪一命,天雪哪能像这般站在贤妃面前。”天雪虽然含笑,可语气里却分明怨恨当日歌绾颜要杀她。 这一刻,歌绾颜原本要拉拢天雪的心,渐渐发凉。 “走吧。”落舞樱上前与歌绾颜并站,天雪恭敬退到落舞樱身后。 歌绾颜将这个细小的动作看在眼里,然后拉紧华贵的披风,抬头往前走。 走出北苑,一路上都是护卫,看到落舞樱过来,纷纷颔首恭敬道了一句:流水大人。似乎发现她旁边还有一个女子,然后略惊讶的低声,“贤妃。”那句贤妃很轻,众人纷纷低着头,可不知道是谁,无意中打了一个喷嚏。 落舞樱点头报以一笑,再回头看歌绾颜,发现她脸色泛青,正狠狠盯着自己。 “贤妃,作何这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我?” “你到底在这里安插了多少人?”这一刻,歌绾颜才彻底的醒悟,落舞樱手段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快和狠。她原以为落舞樱纯粹是为了炫耀或则刺激她,才故意被识穿之后还明目张胆的出现。原来不是为了示威,而是整个局面已经被她控制在手心。而自己,则像一只进入了她陷进的困兽,而这个幕后抄手去摆出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挣扎。 “贤妃,你这话不对了。”落舞樱淡淡一笑,“这些可都不是我的人。只是,平日你贤妃性格太过跋扈,死在你手里的婢女数都数不清。而那些少女多少又都是这些护卫的梦中佳人,甚至是有婚约的未婚妻。” 两人走在长廊,靠得很近,远远看去,像两个亲密交谈的姐妹。 落舞樱伸手摘下旁边的冬芙蓉,“她们尽心侍奉你,却因为你心情不好而断送了花期一样的生命。”说吧,将那花塞到歌绾颜冰凉的手里,俯耳森森道:“其实不用我出手,光是这睿亲王府就不知道多少人诅咒你歌绾颜不得好死。她们的情人,她们的姐妹,她们的父母,日夜都等着你下地狱。” 歌绾颜手一抖,目光扫过府邸,那些侍女看到她过来都纷纷退避,可眼神却和刚才的天雪一样,带着愤怒和恨意。 “你知道么?那日你和白嫣若在地上像狗一样撕咬时,没有任何人上来劝阻。所有人都恨不得端着板凳磕着瓜子看你像疯妇一样血淋淋的在地上翻滚。”落舞樱声音温和,那眉色间洋溢着姐妹间分享美好东西的喜悦。 歌绾颜看着落舞樱的脸,九年前的落舞樱似乎根本没有笑过,常常一个人发呆,在南苑走廊上徘徊,一身红衣如火,手上铃铛发出孤寂的声音。齐月霖怕她逃跑,直接将书房搬到南苑,重兵看护将她软禁起来。所以,她从来不知道,落舞樱会笑。可是这个笑,却格外刺眼。 “你简直就是魔鬼。”她挑拨了自己和白嫣若,一死一残,她竟然还笑得这么温和。 “多谢贤妃夸奖。”落舞樱眼眸一弯,上下打量了一番歌绾颜的装扮,“刚刚那些人喊你一声贤妃,若有一日,你不再是贤妃,你说……你会怎样。” “不会的!”歌绾颜将手里的冬芙蓉碾碎,坚定的说。 “那最好了。”落舞樱勾唇,“那你可要好好的护住‘贤妃’两个字。”说完,目光落在了歌绾颜手心里,恰时一只苍蝇飞了过来,在歌绾颜手上打转。 歌绾颜将那捏的稀烂的花扔了出去,抬手就去赶那苍蝇,“滚。” 哪知那苍蝇竟然怎么也不走,偏生围着歌绾颜飞来飞去。 “据说那苍蝇都喜欢腐肉。” 背后的天雪突然掩鼻,“好像有什么烂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