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主!”一个样貌平平的锦衣华服贵公子推门而入,仿若地痞无赖地不停叫嚷。
肥胖的女人满脸堆着笑,臂膀上的肉叠成道道的褶子,看见他仿佛见到了财神爷,谄媚地上前迎接:“呦!崔公子今儿可得空了?”
崔览学着文人墨客那般风骚倜傥,摇着扇子反倒画虎不成反类犬,让人觉得东施效颦。
“清濯公子在吗?”男子脸色惨白,双眼皮下淡淡青黑,两脚虚浮无力。
坊主脸色一滞,尴尬地笑笑:“他前几日生了一场大病,现下怕是起不来床了。”
崔览却奸笑,摸摸嘴角道:“生病了啊……那我更应该去探病了。”
坊主匆忙拦住他上楼的动作,一脸肉笑得十分油腻,劝阻他说:“崔公子,清濯真不行,今儿没法弹琴。”
“不弹琴我就去看看!看看还不成?”崔览一把推开她,径直奔向顶楼雅阁。
“哎!崔公子!可不行硬闯的啊!”坊主彻底急了,正打算直接伸手抓住他。
门口传来太监高昂地声音:“昭阳长公主驾到——”
坊主脸色一白,怎么宫里的贵人还来了乐华坊?
乐华坊虽是官办的娱乐场所,所以达官贵人来得自然数不胜数,但皇家却没有来这儿的。
她连忙跪下,口中熟练地喊着:“恭迎长公主殿下!”
崔览愣住,连忙跟着跪下,余光却在小心偷看这位殿下的风姿绰约。
只见一位身形高挑纤细的女子踏着木梯从车辇走下,不似寻常贵人出行的浩浩荡荡,仆侍不过六人,身着妃色外套绣鎏金芍药花样,里衬金丝线勾画凤凰,这足矣体现出长公主的金尊玉贵。
崔览微微抬头瞄了一眼,堪堪看到寒笙的鞋面——鞋尖缀了一颗闪闪发着温润的光的珍珠,玉镶的鞋底,布面似乎是云绸,柔软耐磨,千金一匹。
寒笙却认得这伏地而跪的男子——右丞崔勉的独嫡子,只是她没想到,今早才闹出了轰轰烈烈的命案,下午就想着来乐华坊继续寻花问柳了。
若说这乐华坊表面是公办乐坊,但如果乐姬或是音倌与客人有了爱慕之情,私相授受的事情也是常有的,所以总有人钻这个两厢情愿的空子。
先威逼利诱,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想让身份卑微的乐坊中人录一份假供,简直是再容易不过了。
——想必崔览也对这些事情熟能生巧了罢。
但寒笙深知,此时并不能打草惊蛇,挥挥手让他们起身,说明了来意:
“听闻京中清濯公子以一手琴技名动天下,本宫近日来也对古琴产生了些兴趣,所以想向乐华坊借清濯公子一段时日,不知可否?”
坊主心知长公主表面话说得漂亮,但其实今日来就是要把人带走。
她思量百般,皇命不可违,但去不去也要看那人的意思,这真是让她两面为难。
坊主恭恭敬敬地行礼,弯着腰便上楼请人了。
崔览此时才真正看到了长公主的全貌,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点红心泪痣于眼尾如神来之笔,显得格外高贵典雅。
墨色如瀑的长发挽成飞仙髻,斜插一根蓝玉簪,银色流苏的步摇随着走动前后飘荡,腰系禁步华丽,仿若踩着云端即将升天的仙子,摇摇欲飞。
眉间点缀红蕊白瓣的花钿,红唇娇艳欲滴,耳垂圆润,垂着一颗玉珠像山泉清露,颈间佩戴一朵淡紫藤花,清冷无暇。
在崔览眼中这就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如雪山之巅的高冷女仙,独立于浩然之外,一身华美却又打扮成了人间富贵花,沉沦在俗世之中。
寒笙皱眉,身边的卷玉玲珑剔透,一眼就将主子的心思了然于心,出声呵斥道:“大胆!竟敢直视长公主殿下!”
崔览大惊失色,连忙回神,仿照青涩的儒雅子弟那般俯首作揖:“请殿下恕罪,臣一见倾心,故方才失了礼数,真是惭愧!”
寒笙并未回话,看也没看一眼,只教他一人尴尬地唱戏。
楼上的坊主已经急得冒汗,紧忙对守在门口的小厮说:“楼下有贵客驾临,请公子速速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