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这么不急不忙地过去了,接下来的日子萧平依旧神龙见首不见尾,忙得不可开交。 这一日,云兮正在屋中继续用软剑练手感,说了去街上闲逛的夕雾突然跑了进来,一脸紧张地喊道:“云兮云兮,不好了!那个什么闵妃,说奉了陛下的旨意来看你!” “哦,是吗?”云兮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继续摆弄手上的软剑。 经过多日的练习,她已经能把软剑从剑到腰带随意切换了。 夕雾见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急得直跺脚:“哎呀,你怎么不急呀!这人分明是趁着殿下出城去了,一时赶不回来,故意刁难来了!” “我为什么要急啊?今日是她有求于我们,又不是我们有求于她。” 云兮笑着安抚夕雾,继续道:“你帮我去告诉世子一声,闵妃若是想见我,不必阻挠。” 夕雾还是不放心:“你真的要见啊?那闵妃一听就不是个好惹的。” 云兮突然笑了一声:“你放心,闵妃是不好惹,可你看我像是个好惹的吗?别担心,快去!”说完又嘱咐了夕雾几句。 夕雾听完云兮的叮嘱又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摆弄着软剑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终于一跺脚,使着轻功向王府的大门口跑去。 云兮听到夕雾出去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将软剑收好缠在腰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话说楚渝虽不是朝臣,不用上朝处理政事,但常惠王府门下产业众多,楚渝每日打理这些业务,处理人情往来,也是一刻不得闲。 这会听发财回报说,闵妃奉陛下之命来见一见卫云兮,就快要走到府门口了,正在看账本的楚渝不由得苦着脸,捏了捏眉心,长叹了一口气,腹诽着,常言道三个女人一台戏,可这宫里的女人,自个儿就能唱出三百台戏来。 还偏偏挑萧平不在城里的时候,这分明是来找茬来了。为了卫云兮这个烫手山芋,真要拦下带着陛下谕旨的闵妃,他楚渝今日这关怕是不好过啊。 发财听着自家世子接连长叹了几声,却没挪动位置,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催促道:“爷,您再不过去迎,怕是要来不及了。” 楚渝又哀叹了一声:“发财啊,你这是催爷送命哪,你到底姓楚,姓萧还是姓卫啊?” 发财一本正经道:“爷,奴才当然是姓楚的,可是您躲在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闵妃虽不好惹,可太子殿下他,他可是个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的人物,您似乎更惹不起啊。” “是啊!是啊!爷都惹不起!有钱都惹不起!”楚渝气恼地将手中的账本摔了几下。 顿了片刻,终归挥了挥袖子,敛了敛神色,认命似地说道:“前头带路,爷要去会会尊贵的闵妃娘娘。” 闵媚自三十年前入宫之后,就极少出宫。 她年轻时与常惠王府的女眷并不熟络,故也未曾踏入过常惠王府。在闵媚看来,常惠王府不过是皇家的一条看门狗罢了,实在上不了台面。 若要说真有什么忌讳的,还是楚家人的那一张嘴。 不管是常惠王楚琉还是世子楚渝,那张嘴仿佛遗传似的,就知道一味地和稀泥,还偏偏让你抓不住一丁点错处,舌头油滑得都能下锅直接开煎了。 不过,闵媚今日可不是来和楚家人斗嘴的。 她奉陛下的口谕来见一见那位所谓的定国郡主,也想知道卫云兮对自己参与的关州之案了解多少。 所以一掀开轿帘,看见腆着张脸,笑得像朵花似的楚渝,闵媚就默默翻了个白眼,脸上却还得体地挂着假笑,说道:“本宫今日奉陛下之命,来常惠王府见见罪臣之女卫云兮,倒是劳驾世子在此等候了。” “娘娘说的哪里话,”楚渝笑道:“娘娘莅临常惠王府是常惠王府的荣幸,何言劳驾呢?” “嗯。”闵妃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却没有任何动作。 楚渝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头,笑容放得更大了,斟酌了片刻说道:“启禀娘娘,常惠王府虽比不得宫廷内院,但有些景致倒也还不错,尤其是花园,这几日正是繁花争艳的时候,娘娘初次前来,不如略作观赏。” 闵媚瞟了他一眼,脸上暖意全无,嗤笑道:“楚渝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懂事了?本宫说了是奉旨前来接见卫云兮,可不是来逛花园的。 再说了,你常惠王府的花园再好,能比得上御花园吗?卫云兮呢?不过一介罪臣之女,竟然让本宫等她?还不赶快叫卫云兮滚来接驾!” 楚渝见闵媚一幅盛气凌人的样子,知道她今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也随即敛了神色道:“启禀娘娘,定国郡主身子不便,所知之事大略都已告知了太子殿下。陛下若是有什么旨意,不如等太子殿下回宫之后请他回禀陛下。 况且,定国郡主虽被陛下称为罪臣之女,但定国公府的罪名尚未确定,卫云兮的郡主之封亦尚未褫夺,娘娘如此命令郡主之尊,怕是有些不妥吧?” “哦,是吗?”闵媚突然娇笑了一声,“本宫今日就拿卫云兮当贱婢使唤又怎样呢?他卫行还能替女儿驳斥本宫不成? 哦,本宫倒是忘了,卫行早就死得连渣都不剩了,哪还有力气维护女儿?” “娘娘!”楚渝见她如此羞辱故去之人,也不由得加重了语气:“娘娘请自重。这可是在宫外,妄议已故重臣,难免堕了陛下的名声。” “陛下的名声?”闵媚又嗤笑了一声:“卫云兮抗旨不接,拒旨不迎,她眼里有陛下吗? 楚渝,你莫指摘本宫,卫云兮若是在乎陛下的名声,就该早早迎候陛下谕旨,也省得本宫在此与你废话!” 闵媚边说边摆弄着自己的蔻丹,“楚渝,你常惠王府虽是异姓王府,在世人眼中算得上家财万贯,位高权重。 可实话告诉你,在本宫眼中,你们楚家不过就是条看门狗罢了,而狗是没有资格挑选主人的,懂吗? 你楚渝是个聪明人,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不适合你,装个样子,过得去了也就行了。毕竟,现在坐在皇位上的还是陛下,过早下注,可不是聪明人的做法。” 楚渝听完这话,沉默了半晌,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忽然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勾了勾唇角说道:“娘娘谬赞了。娘娘说的是,现在坐在皇位上的还是陛下,过早下注不是聪明人的做法。 只可惜楚渝不够聪明,既然早早下了注,现在也没什么力气再去更改,能做得大概也就是向老天爷祈求让自己赢钱吧。” “你,”闵媚一时气急,突然转了口气:“楚渝,你如此帮着卫云兮,难道也想抗旨不成?” “哦?”楚渝故作惊讶道:“陛下还有旨意下给常惠王府,那娘娘为何不早点儿拿出来,也好让楚渝尽快接旨啊。”说着就做势要跪下接旨。 闵媚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暗恨道,陛下哪有什么旨意给常惠王府,难不成下旨命令楚渝允许自己进常惠王府给卫云兮宣旨,那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难不成陛下其实并没有给常惠王府的旨意?” 楚渝见闵媚没有吱声,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冷着脸道:“娘娘污蔑我常惠王府抗旨,却原来是娘娘自己假传圣旨。娘娘,这可是不得了的大罪哪。” 闵媚急了,脱口而出道:“放肆!本宫何时说过陛下有圣旨给你常惠王府?” 楚渝嗤笑了一声:“哦,既然如此,那微臣就放心了,这抗旨的罪名微臣还真不敢担哪。” 两人正僵持着,忽然,闵媚就看见一个道士模样的姑娘使着轻功眨眼就飘到了楚渝面前,瞟了眼自己,也不行礼,脱口道:“世子,云兮说了,她想见见闵妃。” 楚渝一愣,这剧本不对啊,他花了这么大力气把闵媚堵在门口,里面这小祖宗居然想见这个听着就来者不善的女人。 想着萧平的嘱托,楚渝一下子没了主意。 夕雾补充道:“云兮说世子你不用纠结,闵妃是长辈,她这个做晚辈的哪有让长辈吃闭门羹的道理。” “大胆!”闵媚听到夕雾的话勃然大怒:“你们常惠王府里都是些什么人,还懂不懂规矩了?!马上叫卫云兮给我滚出来!” “你规矩好!堵着人家大门破口大骂,还宫里的娘娘呢,街头卖菜的大婶都比你识礼!”楚渝还没来得及回嘴,夕雾就直接冲着闵媚骂过去了。 楚渝暗叹,果然,女人骂街的战斗力处于男人永不可及的领域。 闵媚自小养尊处优,进宫后更是荣宠之至,何曾听到过夕雾这般的叫骂,差点失了理智,高声叫道:“来人,将这个没人管教的野丫头拖下去,掌嘴!” “骂不过就以势压人,你害不害臊?!我是没人管教野丫头,你父母双全怎么也养出你怎么个恶心肠的东西!” “你,你...”闵媚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也再顾不得仪态,从轿中冲了出来,对着下人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吗?!就由着个小丫头辱骂本宫?!还不快将这个死丫头抓起来关到天牢里去!” 闵媚带来的宫人看到这个场景早已目瞪口呆,听到主子的怒吼才纷纷反应过来,想冲上去围堵夕雾。 可夕雾虽然拳脚功夫一般,轻功却是出神入化。闵媚难得出宫一趟,倒没预料到会遭遇全武行,一下子竟没有什么得用的人可以将夕雾制住。 楚渝这会儿倒乐得看热闹,但到底还是朝发财和招财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随时盯着夕雾,以免她受伤。 倒是夕雾自从到了沙柳村,这几个月一直没有好好练过功夫,现下和一堆宫人在常惠王府门口你追我赶,却是玩得不亦乐乎。 她一边逗弄宫人,一边念念有词:“云兮身受重伤,腿脚不便,你却还让她来门口接旨?你看着好手好脚的就不会多走几步啊?不会是老了,走不动了吧?” “你,你...”上了年纪的女人都最怕别人说自己老,夕雾这下可点中了闵媚的死穴,气得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倒是闵妃身边的侍女珍珠再也忍不住替主子出头道:“大胆贱民,卫云兮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拿来和娘娘相比!” “云兮才不屑和你家娘娘比呢!我是贱民,你又算什么东西? 你家娘娘除了腿脚不好,看着心肺也不好,才骂了这么几句就喘不上气了。我略通医术,要不给她开几副药,省得死在这里还要赖在云兮身上。” 眼看着闵媚被气得差不多快撅过去了,楚渝这才施施然地走了出来打圆场:“娘娘,您也看到了,这定国郡主她有心接旨,可她的确不方便出来。 您作为长辈,与其在这里与一个小丫头怄气,误了陛下的大事,不如就屈尊多走几步,反正郡主住的地方也不远,您就全当是来我常惠王府赏景来了,您看这样行吗?” 强龙难压地头蛇,闵媚也觉得再如此胡闹下去不是办法,既然楚渝愿意给这个台阶,她也不想和常惠王府将脸皮撕得太破。 闵媚想着,当即敛了神色,重新端起了架子,冷声道:“那就请世子前方带路吧,本宫倒想看看,你常惠王府到底有什么好景致值得本宫亲自观赏。” “哎!”楚渝一边领路一边谄笑,还悄咪咪地抬眼看了夕雾一眼,示意她点到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