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戏曲下乡 郝春雨看了电视,觉得甘青事业上是有出息了,但是有道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啊,你名气大了、你膘肥体壮了,就有人要宰你了,先不说什么政府部门,就连那些像苍蝇一般的媒体广告人员,都会折磨得你有时候想跳楼。甘青你可能还没有体会,更没有经验,报社我是待过的,我们报社的那些拉广告人员,那都跟洪水猛兽一样,尽管他们是为报社创收,提高大家的奖金和福利待遇,但是我郝春雨是绝对看不惯个别人的一些行为的,求你帮忙时他像孙子,你没用了后,你就是孙子。还有,一些广告人员或拉大旗张虎皮,或给你挖陷阱让你往里跳,阴险得很哪。你甘青有多少钱值当他们折腾呢,两个破小茶楼,又不是什么赚大钱的生意,值得你这么烧包吗? 第一场演出很成功,不仅这个叫(芦田县牛店乡)孟家洼村的村民全部来了,周围村庄能来的百姓也都来了,用人山人海形容一点儿都不夸张。 戏台子搭在一个山坡前面,台子前面平坦的地方黑压压一片全是人。有的人为了能看到全景,竟站到后面更远一点儿的半山坡上。其实那么远什么人也看不清了,只能是听到唱腔和乐器声。 从下午搭台子的时候起,就围来了很多群众,大家稀奇这城里的大演员都长什么样子。演员们都分别在两部中巴车里化装,结果车窗玻璃外就站满了人,男女老少,嘻嘻哈哈,就像过年一样。 秋种已经结束,农村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事了,到城里打工的已经再次返城,想借着春节前再挣点儿。留在村子里的人基本上都是打牌、玩麻将,也来点儿小刺激。这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事,但这样的风气明显不好,这不成了全民靠打牌娱乐了吗? 为什么这个村庄穷呢?这个村的村支书说,大家过于安于现状了,反正是,尽管吃不好,但是也饿不死。这个山村自然条件不好,没有什么值钱的矿物质值得开发,听说勘探了几年的煤田,也没有个最后结论。多年来,外出打工倒是个出路,有些人也挣了点钱,回家翻修了房子。但是大多数人还是没有富起来,其中有一帮人跟着个包工头出去打工,忙球了一年却没有领到工钱,白干了,找人家要钱,钱还没有要来,反倒被人家给打了。这都是啥世道,难道不归咱□□领导了? 所以说一些人就对我们这个社会有了很大误解,把个别坏人的行为也归在了政府身上。结果一传十十传百,大家也都不想出去打工了,也就都熬在一起受穷。自己想法子致富吧,又找不到什么好项目,所以说每年到了秋种一结束,这里也就等着过年了,两三个月的时间也就要在牌桌子上度过。 这次戏曲下乡,不光是剧团的人唱唱戏,文化局、宣传部还带来了宣传资料。倡导文明、倡导致富、倡导自力更生,到底能起到多大作用,不得而知,但总归是正面的。 晚上的第一场演出,老戏新戏都有,大部分都是以折子戏为主。甘青他们计划后两天再演整部大戏。 晚上演出结束,两部车把团队的人都拉到芦田县城住宿,住县委招待所。孟家洼虽然也算这个县的边远地区,但离县城并不算远,也就20公里左右,不过路可是不好走,其中一段山路比较原始,还绕来绕去的,很危险。 崎岖的山路晃得大家都昏昏欲睡。尽管车窗外有很险峻的深沟,但是天黑看不见,大家也就不胆怯了。 这一天大家都很紧张,上午有出发仪式,然后一路颠簸到县里。芦田县的领导带着牛店乡以及孟家洼村的几级领导热烈欢迎他们,中午在县招待所吃饭。县委书记说是县里宴请艺术家。县长也在场,补充县委书记的话说,虽然他们县的个别偏远地区穷点,但按全县综合指数来看,他们还算是个富县,就是说整体还是比较富的,呵呵,边远个别地区由于受自然环境限制,发展比较慢,这是客观事实,但我们要迎头赶上,我们在工作中不强调客观原因,我们要找我们工作中的不足,同时也希望社会各界能帮助我们,尤其给我们的工作提提建议,找找不足。 这样的一顿饭吃得很难受,净听些虚腔假调了,还要时不时配上或理解的表情或惊讶的表情或肯定的表情等,把这些搞艺术的折磨得死去活来。 饭后结账,县里的人就说这是统一签单,不管甘青再怎么坚持,吧台的姑娘总是用职业的微笑拒绝着她,并说领导已经签过字了,总不能把领导的签字退回去吧。末了还说请理解我们这些工作人员的难处。 甘青看没法通融,就直接找县委书记,就说我们的父母官啊,我们来的时候都是向市里领导保证了的,而且电视台采访我时,我们说了坚决不喝基层的一杯水,不吃基层的一口饭,不给基层群众添一点儿麻烦,我们要做不到的话,那就是违背了市里这次戏曲下乡的真正意义了,也违背了市里的原则精神了,我是团长,这个责任可承担不起啊。 县委书记看到甘青如此诚恳,也如此较真,就说,那你们就按工作餐的标准交点费吧,就这样我这个书记恐怕也会落下埋怨的,大家会说我怎么还收戏曲下乡艺术家的饭费。 说罢,书记把县委办公室主任叫到身边耳语几句,然后主任把甘青带到吧台前。主任说,按我们这边会议工作餐的规定,每位收两元钱。甘青说这也太少了吧。主任说这是规定。这回甘青也就不强求了,总共交了58元饭费。 吃一顿饭,真能累死人,这也是甘青原来没有想到的。戏曲下乡嘛,就是单纯地去唱戏,谁知道这中间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的事,仅为交一顿饭钱就这么难办,这往后还不知会不会遇到比这还难缠的事。 下午搭戏台倒还比较顺利,孟家洼的群众都很听话,都很配合,看来基层民众还是好打交道的,比那些当官的实诚多了。 汽车一个急转弯,把甘青从回忆中拽回现实。她一看表,快夜里11点了,车已经行驶了有半个多小时,但还没有出山区。 甘青看见她身旁的韩团长也醒了。不容易啊,都50多岁的人了还要和大家一样拼命,尽管这次团队里还有一位69岁的老先生,但是人家一直是一线的演员,没当领导,没有操过难操的心,没有作过更难的难,所以人家身体比老韩健康多了。 “刚才眯了一会儿?”甘青主动搭讪。 “现在锻炼少,这刚一上套,还真有点儿累。” “第一天,头绪乱,适应了就好了。” “是啊。” 他们聊着聊着,汽车也就出了山区。 “哎,韩团长,用你手机打个电话,我来的时候走得慌,忘了充电。” “哟,对不起,我没带,呵呵,我平时也用不上,这次出来跟着大家在一起,老伴儿孩子也都放心,他们要有事,会让你们谁转给我口信的,其实家里也没有什么事。” “噢。”甘青又转过头,向一个年轻团员借了手机。 “喂,小安,这么晚了打搅你,嗯,我走时忘了带那套粉色的戏装,对,我记得在6号柜子里,你明天一早找个人给我送到芦田县政府招待所来,嗯,来得及,我们下午才到村庄去的,噢噢。” 甘青打完电话,扭过头向韩建功说:“走得急,啰唆事又多,行头没带齐。您以前经常告诫我们这些年轻人演戏如做人,强调认真二字。” “是啊。”老韩声音细细地回了一句。 这天晚上,大家都睡得很香,尽管是离开家的第一夜,但没有什么不适应,因为都很累。 早上起床,甘青刚一打开手机就有短信提示音。她一翻开看,号码是生的,但内容让她心一惊!内容是这样的:丑者喜欢化装,黑者追求包装,你我都是恶魔,何必如此瞎忙。 发送信息时间:4:36。是凌晨。 老鬼又一次违犯规矩发短信,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号码、错误的内容。他(她)是不是嫉妒了,或是觉得我甘青张狂了。也许老鬼还不知,我甘青其实不贪财、不贪名、不贪利,现在也就两个目的:一是要让家里人平平安安;二是尽快挖出你老鬼。至于做些有益于社会的事情,那纯粹是还愿,是想减轻一些良心债,是想减少一些心灵谴责。虽然和你老鬼道相同,但终极目标各异,也可以说是背道而驰。 虽然魑魅魍魉的指令现在对她来说已经不像当初那样具有心灵创伤了,但毕竟还是破坏了她的心情,以至于她坐在床边一直没有动。凌乱的思绪笼罩着她的脑海,让她暂时失去了判断的能力,她也不知道这会儿应该干些什么了。 当当当,有人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