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牡丹花会、诗会这种,素来都是谢绝男宾的,一呢是有外男在难免会叫女眷觉得不方便,二是姑娘家玩乐时候做的诗句还是不便流出去的好。 所以楼珏诚也没有久待,只是问过认得出脸的几个女眷的好之后便回了。 楼莹挽了柳依依的手,才进门就瞧见了柳乐萱,她咦了一声,语气不好起来,“她怎么也来了?” 夏韶光不知前事,探头过去问,“你说的谁?” 顺着楼莹的目光看了一眼,她哦了一声,“你这一提我倒是想起来,这不是曾和你家哥哥有婚约的那位么?” 她把曾咬的特别重,又说,“当时我还说呢,你家这般退了亲,闹得满城风雨的,既是给国公府没脸,怎么你如今倒像是占理的那方了?” 几人关系不错,说话也就随意了几分,夏韶光说的不好听,楼莹倒也没在意,只是她虽是大大咧咧,做事却仍是有度,柳依依的事是一字未提,“既是退亲自然是有不合适的地方,又怎称哪方占理呢?” 她转了话题,“这次怎么找了这么个地儿,着实远了点。” 夏韶光便说,“这种天气,正是流觞曲水的好时节。我瞧着这处院子的池子最大,后头还有一大片的竹林,特选了这儿,你……” 她还要再说,边上的丫鬟靠上来说了两句,她点点头,略带歉意的说,“我得去稍微招呼一下,你们自便吧。” 说着就急匆匆的走了。 楼莹看她的身影消失不见,就忍不住说了一句,“韶光到底还是世俗了。” 她悠悠的叹了口气,“昔日你是最规矩不过的人,可是若是开了诗会也是尤其随性的人,哪里还会去招待什么客人呢。” 柳依依倒是不知道这其中的细节,只是拍了拍她的手,“既是入了俗世难免世俗,又有谁可以独善其身呢?便是你,” 她的下巴扬了扬朝远处点了点,“少不得也要去应酬旁人,都是概莫能外的。” 楼莹朝那边看去,是几个关系不错的女眷,见她和柳依依在一起,便有些摸不清楚是不是要过来。 柳依依推了推她,“去吧,守着我干嘛,我还想着四处逛逛瞧瞧韶光说的这院子到底有多好呢。” 楼莹想了想,总归她的身边是不会缺人的,便也就去了。 柳依依总算是安静下来,她着实是不爱应酬别人,于是有女眷上来问安她也就只是点点头不打算搭理人。 沿着水榭往里走,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花香,沿路都是一盆一盆的牡丹,柳依依不赏花,倒是看不出来这些花精不精贵。 才走了两步路就有人追了上来,她往后一看,随即转回来,“五妹妹何必走那么快,现下四周无人,又何必拿起那仙子的乔来惺惺作态。” 柳依依刚才遣走了两个丫鬟,现在这道长长的廊桥上,只有她们三人。她懒得理她们,加快步子就要离开,却被人拉住,拉住她的那人瞧着温和,可是手上的力道却一点都没有放松,“表姐何必如此,我们三人原本就是同行而来,你这般避我们如蛇蝎,叫别人看到,少不得要多加非议了。” 柳依依也就不走了,看了一眼她们,“你们想要干什么?”她皱了皱眉,“别说这些没用的话。” “表姐如今是连场面上的事儿也不愿意做了吗?”杨采薇嘴角带笑,“我只是想和表姐说两句话罢了,表姐又何必拘我千里之外呢。” 柳依依伸手去拽她的手,试图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可杨采薇也不知是发了什么疯,硬是不松手,“五妹妹你这又是做什么,大家都是姐妹无谓伤了和气。” 柳乐萱靠过来,柳依依心中警铃大响,只觉得要不好,果然,柳乐萱突然伸手往柳依依的肩膀处狠狠一推,柳依依这下是明白她们要做什么了,她呼吸一停,大半个身子就要从桥上翻下去,她闭了眼,准备迎接下一秒的失重感和入水冰凉。 突然脖子一紧,有人拽着她的领子把她扯了回来。 “哗啦”的一声,还是有人没有那么好运,就是刚才和她纠缠的杨采薇。 想来原本两人谋划过将柳依依推下去,可是柳依依被人拽了回来,而杨采薇那边柳乐萱却没有拉住,就这样坠了下去。 柳依依低头看了一眼,池子不浅,四周寂静无人,原本赏花的姑娘们就都是在前头,不会绕过那两三个桥到这边来,这两人……柳依依嘴角带笑,“四姐姐,你们原来是要这个啊?” 柳乐萱表情一变,抿了抿唇正想说话,却碍于她身后的那人没有开口。 柳依依转身,瞧了眼刚才把她拽上来的人,“多谢殿下援手。” 来人正是宁晏,他脸色不好,眼下青黑一片,此刻浑身的冰冷没有丝毫收敛,冻的这桥上的人如坠寒冬。 他瞧了过来,眼神在柳依依的脸上一个打转,语气到底缓和了一些,“倒是次次见你,你都是这种境地。” 柳依依知道他说的是柳细梦的事,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答话。 那边杨采薇栽了下去,这池子水虽然不深,可是对于不会水的姑娘来说还是险了点,她在水里拼命扑腾,眼见着就要沉了下去。 柳乐萱声音急促,“快,快救她啊。她就要沉下去了。” 柳依依嘲讽的看了她一眼,“那你下去救她啊。若是你下不了这个决心,我来帮你一下也无妨。” 她步步紧逼,“你说,这里鲜有人来,假设我一把将你如同杨采薇一样推了下去,等大家发现你们的时候,你们还活着吗?” 柳乐萱脸上表情变过几瞬,又是害怕又是几乎要抓狂,可是宁晏就在后头站着,他那般阴冷的目光扫到她,她似乎都要被冻伤,她只能勉强说了一句,“五妹妹快别说笑了,当下之急是救表妹……” 她话音刚落,水边突然传来尖叫,“有人落水啦。” 然后就是乌压压的涌过来一群丫鬟随侍。 柳依依早就知道会是这样,虽然今天前院才是重头戏,可是为了避免主子们走到深处找不见人,每几步就会安排两个丫鬟守着,所以她知道,打一开始,这两人也没想她死,只是想丢一丢她这“解梧仙子”的脸罢了。 柳依依掉头就走,宁晏错开两步跟了上来,问她,“你打一开始就知道了?” “您指的是什么?两人要算计我的事儿?还是不会出事的事儿?”她挑了挑眉,“前者真的不知道,后者也是刚才想到的。” 她停了步子,见离那是非之地已经有点路了,才问他,“比起别的我更想知道,今天姑娘们的诗会,殿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宁晏的步子微微一滞,然后含糊的应付了一句,“有事。” 见他也是不想多说,柳依依也就不再多问了,她的心情彻底崩塌,碰到刚才的那种事想来不管是任何人都提不起劲了。 见宁晏还在不远处跟着,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身看他,“殿下,前面就是女眷们在的地方了,您怕是不方面再往前了。” 宁晏看了她一眼,突然说,“你不高兴了。” 柳依依一愣,心想你这不是废话么,连多说一句话也有点不想了,可是宁晏却拧了眉,十分不理解的样子,“你为什么不高兴?她们算计你,你毫发无损,反倒是她们自己遭了中。刚才你说了她们,她们也是丝毫都不敢回嘴的样子,照理应该是你大获全胜啊,为什么你还不高兴?” 柳依依看向他,“这和殿下可没有什么关系吧?” 她扯了扯唇,“今日殿下救我,我十分感激。改日定当缬草接环以报,今日殿下就先避开吧。”柳依依怎么和他说呢,他说的没错,因为在他的帮助下她好像是赢了,可是她又得到了什么呢?用柳细梦的身子做了一件又一件的荒唐事,毫无目的的前进,装模作样的生活,她只是觉得很累,哪怕有一天,她可以完整的做回自己,那么今天有人想要推她,她就不会善罢甘休,恨不得让整个京城有权势家的姑娘都知道,这两人是怎样恶毒,可是她现在是柳细梦,她只能选择离开,一会儿再装作才刚知道这件事。 因为现在她不是柳依依,不能只是为自己负责。 柳依依转过身去,听到他低低的应了一声,鲜有的软化了下来,“我走就是,别皱眉了。” 她的心突然一苦,几乎就要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