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婉和姚氏一面在屋子里面四处观看,一面说话。 “母亲,您是太太。这样说罢,在这个永昌伯府里面,除却祖母和父亲,便算您最大。您是这府里的女主人,其他所有的人,包括孟姨娘,几位姐姐她们,见到您都要对您行礼,跟您说话的时候也要恭恭敬敬的。若她们对您的态度不好,那就是以下犯上,您大可以请家法处罚她们。没有人敢说您一句话。” 这留香园同松鹤堂一样,也是五间上房,两边厢房。不过地方没有松鹤堂大。但也尽够住的了。里面收拾的也很整洁干净。 姜清婉将临窗梳妆桌上放着的几只首饰匣子打开,就见里面很有些金银首饰。也有诸如玛瑙,珍珠这些做成的首饰。头面也有两三套。 想必这些东西做好之后孟姨娘都特地的送去给姜天佑看过,姜天佑肯定也夸赞过她是个大度,做事稳妥的人。说不定心里还要越发的对她愧疚起来。 姜清婉唇角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将手里的首饰匣合了起来。 姚氏以前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贵重的首饰,当下只觉得双眼都被这些首饰发出来的光给晃花了。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这些首饰,都是我的?” 姜清婉转头看她,面带微笑的说道:“自然。非但是这些首饰,这留香园里的所有东西,甚至这永昌伯府里的所有东西,包括所有的丫鬟婆子,都是您的。您就是这永昌伯府里的女主人,想要如何处置这府里的任何东西都是可以的。” 姚氏以前都生活在甘州乡下,所见所听毕竟有限。说个不好听的,只怕这府里的二等丫鬟见识都要比她广。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建立起她对自己的信心来。若不然,可真是要人善被人欺了。 姚氏听了她说的话,面上是很震惊的神情。顿了顿,她从手边的首饰匣子里面拿了一支凤钗。 赤金累丝的凤钗,有五根细细薄薄的凤尾蜿蜒向上。凤口那里衔了一串三股珍珠流苏。看得出来都是很好的珍珠,每一颗都很圆润,有光泽。底下坠的是水滴形状的大红色珍珠。 有日光从打开的槅扇窗里斜进来,落在她手里的赤金凤钗上,五彩辉煌。 姚氏心里忽然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以前最好的首饰也只是银的,还统共没有几样。但是现在,这样一支精美的赤金珍珠凤钗,还有面前这好几大匣子的各样首饰,竟然都是她的? 姜清婉这时从她的手上拿过凤钗,抬手簪在了她的鬓边,笑着拿了一面铜镜过来让她照着看。 姚氏怔怔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有说话。 就是村里最有钱的员外家,他夫人都没有戴过这样好的凤钗。 姜清婉又拉着她走到朱漆描金的衣柜前面,拉开衣柜的门,让她看里面各种颜色的绸缎衣裙。 姚氏伸手摸着一件水绿色的夏衫,转过头迟疑的问姜清婉:“这些也都是我的?” 姜清婉笑着点头:“是的。母亲,这一切都是您的。且往后您若想要什么了,只管叫了孟姨娘过来,让她给您将东西办来。” 永昌伯府上下也有近一百号的人,事情既繁杂又琐碎,现在就叫姚氏来掌中馈肯定是不可能的事。只能暂且先让孟姨娘代管着,等往后时机成熟了,再慢慢的将这掌中馈的权利要回来。 心里就很替姚氏惋惜,也很不平。 姚氏好歹也是秀才家的女儿,孟姨娘却只是个手艺人家里的女儿。后来爹娘都死了,兄长被宁王拉壮丁去带兵,她大字都不认识一个。但她后来一直跟在姜天佑身边,过的都是锦衣玉食的日子。现在竟然会掌中馈了,待人接物也很大方,一点儿都不怯场。 若姚氏不是一直在甘州乡下替姜天佑尽孝,她认得字,身为一个伯府夫人,现在肯定早就学会掌中馈,也学会如何大方得体的同其他世家大族的女眷交际了,又怎么会如同今儿一般,在几个妾室和庶女面前竟然都会露怯? 姚氏面上还是不真实的表情,被姜清婉扶着走到南窗下的木炕上坐了。然后隔窗叫丫鬟奉茶,拿点心。 是彩霞用茶盘奉了两碗茶过来,彩云用朱漆方盘拿了一碟子芸豆卷,一碟子绿豆糕过来。 点心都放在描着青花纹的白瓷碟子里,看着很精致的样子。 姜清婉目光看着她们两个。相貌生的都还算清秀,看着也都很机灵。不过到底是孟姨娘指派过来的人,还是贴身伺候的大丫鬟,还是要先观察一阵子看看能不能用。 就语气淡淡的叫她们两个下去,转而叫了锦屏过来伺候。 锦屏可能没有彩云彩霞机灵,但到底是家里带过来的人,知根知底的,用着也放心。 今儿中午在路上都没有好好的吃饭,这会儿姚氏和姜清婉也是真饿了。 当下姜清婉吃了一只芸豆卷,两块绿豆糕,总算觉得饱了。然后一边喝茶,一边和姚氏说话。 姚氏还在跟她说:“我们现在去你住的院子里看一看。” 做母亲的,总要亲眼看一看自己女儿的住处,才会觉得心安。 姜清婉却不着急的样子,只笑着摆了摆手:“不着急看。再说罢。” 姚氏总有一种错觉,她这个女儿自从那次生病醒过来之后性子就变得沉静了起来。人也有主见,再不像以往那样的淘气任性。 她也没有多想,还觉得这样很好。毕竟姜清婉以前实在是不讨人喜欢,但是现在,看得出来老太太也是很喜欢她的。这一路上有时候还会主动的叫姜清婉坐到她的马车上去,同她说话解闷。还会亲自教她念书识字。 既然现在姜清婉这样说了,姚氏便没有再问。母女两个人说了一会儿闲话,然后两个人都歪在炕上歇息。也是累极了,不一会儿的功夫竟然都睡着了。 等锦屏过来叫醒她们已经是申正时分了。 看得出来锦屏已经梳洗过,一路的风尘仆仆都没有了,换了一件青缎掐牙背心,面上带着笑,看起来很精神的样子。 “太太,姑娘,洗澡水奴婢已经叫人烧好了,都提到了隔间里。等沐浴好,咱们就可以去老太太那里用晚膳了。” 赶了一个多月的路,总是要好好的沐浴一番才会觉得舒服的。而且也是去旧迎新的意思。 姚氏和姜清婉就都从炕上起来,各自去沐浴。旁边有小丫鬟伺候着,姚氏好像很不习惯,隔着一道屏风都能听得出来她说话的时候很不好意思。 等沐浴好了,锦屏已经拿了衣裙过来。 以前甘州的衣裙虽然也带了一些过来,但料子都很一般,甚至都比不上这府里大丫鬟穿的。自然都要换过。 待两个人梳妆好,也已经快到酉时了。就带着丫鬟往松鹤堂那里走。 姜清萱和孙姨娘已经过来了,正在陪姜老太太说话。 姚氏和姜清婉一进来,屋子里的人都转头看过来。瞬间只觉得眼前一亮。 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句话是再不错的。今儿初见姚氏的时候,看得出来虽然用心的妆扮过,但到底身上的衣裙不好,头上也没有戴什么贵重的首饰,看着就很有些小家子气。 但这会儿姚氏穿着一件豆绿色领口绣竹叶兰花纹的杭绸褙子,月白色的白绫细褶裙,发髻上簪的五尾凤钗在夕阳余晖中看着珠光宝气,熠熠生辉,豁然便是个高贵的太太模样。 姜清萱和孙姨娘心中震惊了一会儿,然后姜清萱起身站起来,同孙姨娘一起对姚氏行礼,叫她太太。 姚氏心中还是不大习惯旁人对她这样行礼,不过想起下午姜清婉说的话,还是受了,对她们两个和善的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姜清婉对姜老太太行礼。 姜老太太看到姚氏这个样子心里也有些吃惊。就好比以往觉得她只是颗死鱼眼睛,这会儿换上了一身华服,脸上薄施脂粉,竟然就成为了一颗珍珠。还是颗光泽度很好的珍珠。 不过老太太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不过惊讶了一瞬,立时就面色如常的叫姚氏和姜清婉坐。然后问她们住的地方如何,可还习惯之类的话。 姚氏恭顺的回答了,轮到姜清婉的时候,她说的是:“祖母,我不想住在碧梧院。” 姜老太太就问她:“为什么不要住在碧梧院?可是那里不好?” 眉头就有些皱了起来。觉得孟姨娘是个不会做事的。肯定是碧梧院那里没有收拾好,所以姜清婉才不愿意住。 却听到姜清婉回答:“那里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我还是想跟祖母住在一起。祖母您说过,要教我念书认字的,可不能不算数。” 她先前已经问过丫鬟,知道碧梧院离着松鹤堂很有一段路。想想往后肯定早晚要过来跟姜老太太请安,一日三餐肯定也都会在她这里吃,她不想这样麻烦,索性不如直接住在松鹤堂里面的好。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仔细的想过了,她和姚氏刚到这永昌伯府,还没有站稳脚跟。姜清玉看着就是个骄纵跋扈的,孟姨娘也是个城府深沉的,偏偏孟天佑又站在她们那一边,她和姚氏肯定指靠不上他。也就唯有指靠姜老太太这棵大树了。 到底在一起生活过很多年,她再用心的讨老太太的喜欢,不信她和姚氏在这永昌伯府里的日子会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