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腊月初五,旭日东升。 山间寒风刮来,如刀一般冷冷的穿过肌肤,透过骨髓。 这日的黄历上如是写道:青龙建日,沙中土,忌安葬,余事皆吉。 也就是说,今日除了丧葬,做什么事都好。 今天是赶集的日子,这个地方的人并不多,但由于百货易换只能在每月逢五碰十的才能进行,所以去赶集的人自然不少。 清晨的道路两旁都是冻土,林间的树梢上冰针四布,偶尔还有融化落地的声音。 山头被云雾环绕,眼所能见处,不过数丈开外。 一个浓眉大眼,大手阔胸,高鼻梁,穿着朴素,看上去甚是健壮,二十又四左右的年轻男子正在赶往集市。 年轻男子叫李向东,“木子李,李向东”,他经常向别人这样介绍自己。 自是‘来时道向东’之意。 李向东今天的精神特别好,因为他要去张府参加兄弟张人韦的婚礼。 只要有喜庆之事,他的精神就绝不会差。 约莫个把时辰,李向东便到了集市,这个市集叫玉龙集。 玉龙集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只不过人们希望龙王保佑,过上好日子,所以把它取名为“玉龙集”。 玉龙集坐落在四处环山的土地上,它虽然比不上京师帝都,比不上江南苏扬,但每逢集日的时候也还是热闹非常。 寒冬腊月,生意最好的自然要数酒楼了。 但大街上唯一一家酒楼的酒旗上却上书“别来酒楼”四个东倒西歪的浓墨黝黑大字,显然上书之人的笔上功夫不是很好。 酒楼名字虽冷,但酒水可是最好卖的,酒味也是最烈的,因此老顾客自然不少。 不过今日却是个例外,酒楼里一个酒客都没有。 李向东上得街来,信步游走,无知不觉的就来到了“别来酒楼”门前。 他停脚驻步,抬头看了看酒旗,然后摇了摇头,好像酒楼里有一股力量在吸引着他,最后他还是跨步进了“别来酒楼”。 乍一推门,里面空荡荡的,只见掌柜和酒保正坐在小火炉旁取暖,掌柜悠闲得口里念道: “绿蚊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掌柜的,兴致不错啊,还念上诗了?什么时候改行做了起文人来了?”李向东看了看空荡荡的屋里,便知没什么生意。 掌柜的姓李,唤大成,按辈分属李向东的堂叔。 掌柜的听到调侃声,知道那是李向东的声音,故而没有回头看李向东,而是起身走向柜台,取出一个小壸酒来。 他知道李向东好酒,李向东来这儿不喝上二两小酒,是绝计不会走的。 “呵,怎么?小看我不识字啊?我这里不乏来来往往的文人墨客,多听他们念几遍自然就会啦。”掌柜的自嘲道。 “上来吧,就来了你这么一个客人,顺便照顾照顾我的生意呗。” “喝酒可以,照顾生意就算了吧,有机会先把往日欠的酒钱付了再说,”李向话是拒绝的,但身体还是走了上过去。 “哎,你这儿的生意往常没这么冷淡啊,今天怎么......,不会真改行了吧?”李向东坐下。 “改行?你看你叔叔我一幅五大三粗的鸟样,下辈子再改吧。”李大成自嘲道。 “做生意的谁希望这样惨淡经营,我的酒都被张府拉走了。” “这如何说?”李向东问道。 “我这里的大曲是方圆百里最好的美酒,张大爷的儿子张人韦结婚,就把酒全拉去做喜酒了,剩下了几个空坛子,没酒就没客人,没客人自然就做不成生意,没生意我就闲下来咯。” “哈,这还不好?人家全买了,免得你点点滴滴的折腾啊。” “呵,我是做生意的,自然希望细水长流了,像这种大生意,三年五年还遇不到一次,要是冷落了客人,以后没人光顾我的生意,让我喝西北风啊?” “好酒都被我兄弟拉去了,看来我今日非得大醉不可。”李向东自言自语的嘀咕道。 “嗯?”李大成疑问。 “我要去张府喝我兄弟的喜酒,哈……难得有机会喝酒,自然要大醉了。” 张府是个地方财主,听说二十多年前在玉龙集落了脚,没有人知道他来自何处,他来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后来和本地人结成连理生了个儿子,老伴已去了多年。 他在这个地方雇了几个工人来帮忙做生意,慢慢的成为了财主。 掌柜的没说话了。 李向东也没说话。 气氛并不尴尬。 咯吱,门开了,一股冷气吹了进来,掌柜的很想知道是谁来照顾自己的生意。 他朝门处一看,门外进来了八个人,其中有几个手持兵器,有两个比较奇特,一个年纪稍长,一个大汉长得鬓髯相连。 大汉进门便道:“小二,天气怪冷的,来几壶酒暖暖身子。”是北方口音。 说着,大汉并其余几人围坐在了桌子上。 李大成打量了一下大汉,然后用头示意小二,小二迎了上去,吆喝道:“好嘞,大爷,本店有最烈的茅台烧……” 小二还没说下文,大汉就抢声说道:“好,就来最烈的。” “好嘞,你稍等。”小二走到柜台低下,拿出了一坛上有批封的酒坛。 李向东一看,一双眼瞪着李大成。 李大成也看着李向东,四眼相对。 “大爷,你的酒来了。”小二把坛子放在桌子上,然后退了下去。 一坛酒,八个人,分不了多少。 不过最烈的三碗茅台烧下肚,好像刚刚好的样子。 这酒之所以叫“茅台烧”,那是因为喝下去的酒如同火刀一般在脖子里乱蹿。 带劲。 “哈哈,好酒,喝了正好赶路。” 大汉把酒喝完,掏出一绽银子夺的放于桌上,呼道:“小二,结账。” 小二还没来得及拾起银子,大汉便起身,提起刀子,出门去了。 对于多余的银子,小二也懒得去追着找零,乐呵呵的入账。 几个大汉出门,带走了部分屋内暖和气息,顿时让人感觉更加阴冷。 “你什么意思啊?好酒留着不给我喝。”李向东质问李大成,此时,客人已走,他正好发问。 “那是珍藏。”李大成回道。 “切,珍藏你还卖给客人?” “我是做生意的,当然客人为主。”李大成说道。 “再说了,以我多年的营生经验,那汉子必是阔绰之人,要是一般的客人,我还舍不得拿出这多年的珍藏来卖呢。” “还有,拿给你喝有这么多钱吗?” “势利!”李向东不屑的道,“你都快成精了。” “不势利我怎么活?”李大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道,“你以前欠我的酒钱还没付呢!” “哼!”李向东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酒,“以后给你,少不了你的。” 看得出来他们平时处得还不错。 李向东与掌柜的喝了约大半个时辰,数斤左右的酒壶已然空了,他起身告退,“走了,去见我兄弟去,改日把酒钱给你补上。” 他走路的姿式洋洋洒洒,走出了酒楼,便前往张府,去参加张人韦的婚礼去了。 李向东走过几个山头,来到了一家茶棚,茶棚前有好多人,大约二十来个。 八仙桌上。 正中坐着一个稍年长的人,年龄约莫四十,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有说不出的威严,披着披风,一身衣着朴素。 右手坐着一少女,看上去长得很丰满,端是好身段,一头乌发戴了玉簪子,身着喜服。 左手一青年男子,眉青目秀,瞧上去就是一幅公子哥儿模样,衣着与众人万般的不同,亦是暗红色服,年龄与少女相差无几,均二十出头。 其余二十几个人均穿同样的衣服,身旁摆着几口大箱子,箱子上贴着大大的“囍”字,而且均挂红(系着红布)。 那少女和青年男子是李向东认识,正是今日结婚的张人韦和石绚音。 李向东前往张府,恰巧在此遇到接亲的张人韦。 因为接亲路途遥远、难行的缘故,张人韦一行人至此,就在这茶馆休息。 “张兄弟,恭喜吖!”李向东抱挙上前招呼。 “李兄?”张人韦闻声回头,然后起身还礼。 “谢谢!谢谢!” “果真郎才女貌,才子佳人,我说张兄弟,你运气也太好了吧?怎么这世界上什么美好的东西都被你占了。”李向东看看张人韦,又看看石绚音说道。 “谁叫我天生运气好呢,”张人韦笑了笑,道,“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大哥……” “石天辉!”不等张人韦说名字,石天辉已拱手对李向东自我介绍了自己。 “木子李,李向东。”李向东抱拳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