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猜拳游戏唱歌跳舞,这是歌厅的主要玩法。如果是招待客人,就得学会应酬。这方面,冬子觉得,在与小简的对比中,自己简直就是一只菜鸟。
有的客人刚开始比较矜持,这就得老板主动带动气氛。而小简,给冬子打了个样。小简有一个本事,他与3号跳舞时,任何节奏,都可以跳出蹦迪的感觉。
“哥,你不请我跳一下?”4号轻声对冬子问到,并且拿手中的红酒杯子,在桌上冬子已经倒了红酒的杯子碰了一下。冬子不得不拿起它来,干了一杯。好像这几位美女只喝红酒,其实也是一种故意的消费,啤酒没提成,不挣钱。
“他们这是跳的啥?我不会啊。”此时,小袁正跟2号在搞一个断肠般的情歌,脸上表情看不清楚,在昏暗的灯光下,偶尔的旋转灯照过来,脸色都不真实。但小袁努力在声音上做文章,以一种故作沙哑的声音扮演歌曲中应有的沧桑。
年轻的男人们,总喜欢扮成熟,好像自己受过伤,受过伤的经历,仿佛可以作为小年轻人生路上的勋章。年轻的声带,即使压抑成沙哑,也会让人听出未褪稚嫩之火南方人特有的唇齿音,要配合深沉的曲调,往往力不从心。他与其是在自我抒发,不如说是在尽力表演与其说要让听众与他共情,不如说令朋友们听到后,为他的声带操心。
而在舞池中的那两对,居然在一个节奏里,跳出两种不同风格的舞蹈来。彭总作为今晚的主要客人,作为一名久经战阵的老将,他尽情地享受着这个节奏,主要是享受着身边那个人。
只见他两手搭在对方的腰上,上身保持着稍微前倾,而下身,与对方有一点角度,显示出空隙出来。1号的手,搭在彭总的肩上,有气无力的样子,跟着摇动,柔软而温存,他们似乎在说些什么,偶尔也在笑。小袁们的歌声与昏暗的灯光是最好的掩护了,他们可以安心于这种虚假的陶醉,扮演着消费与服务的角色,在眼神与身体的接触中,和谐共存。
而小简跟3号,两人根本没有身体的接触,他们面对面,按节奏摇晃,手里随意做些动作,眼神迷离,仿佛根本没看对面的人。
“你是问哪个?”4号反问冬哥。冬哥指了指小简他们,4号笔到:“慢摇,最简单了,我请你跳,行了吧?”
冬子被对方拉入了舞池。对方要冬子模仿她就行,可冬子顾手不顾脚、顾头不顾腰的样子,莫说让他享受,可算让他难受了。第一次总是很难的,包括你享受不了的乐。
这首歌很快结束了,大家礼貌性的鼓掌,算是对歌者的吹捧,冬子趁这机会,赶紧溜回沙发,喝了杯啤酒,定了定神。
也许觉得自己唱歌并没有尽兴,也许是为了调节气氛,小袁突然在话筒里喊到:“下面有请我的偶像大神,冬哥,来一首,好不好?”大家喊“好!”小袁接着吼到:“掌声在哪里?”下面呱叽呱叽几秒之后,就自然汇合成了一股节奏,边拍巴掌边喊:“冬哥!冬哥!”
这可把冬哥急坏了,他根本没想到自己唱什么。但今天晚上,自己一首都没唱,这也说不过去。庸俗的人在庸俗的场合,如果你一个人特立独行想保持冷静,那么,你就是这群故作疯狂者们的敌人。冬子知道,躲是躲不开了。
4号作为职业的,已经看出冬哥的尴尬。她俯在冬子的耳边轻声说到:“点个节奏不快的,莫怕,有我呢。”冬子点了点头,低声问到:“周杰伦的我熟些。”4号问到:“青花瓷么样?”冬哥点了点头。
点歌的电脑是4号操作的,当音乐画面一出来,小袁就起哄:情歌对唱,深情的那种,冬哥。冬子拿起话筒说到:“这首歌我为什么喜欢呢?估计我与瓷器有缘分,我们都与它有缘分,对不对?”
这个瓷器,当然是映射瓷砖与卫浴瓷器产品,彭总带头鼓掌,小简还发出了夸张的喝彩,而小袁对他树起大拇指,冬子为自己当时的急智,还得意了一番。
由于久未唱歌,音乐的调性又是原调,冬子第一句自己都听出来唱跑了,幸亏,4号马上补位,唱了起来,冬子完全跟上她,才算回到调子上。所以,刚才4号所说:“别怕,有我呢”这句话,是有底气的。冬子在跟她唱歌时,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她居然故作娇羞地,低了低头,用手拨了拨头发,这动作,让冬子有种莫名的感觉。他觉得,这姑娘还有善良的本质在。
其实,这只是这位美女职业上的基本功,学会拒绝学会撩拨,才会有更好的小费跟提成,才会踏线不越线地在这昏暗的灯光下生存。
那三对又自顾自地跳舞起来,动手完全不统一,节奏完全不规范,但各自沉醉在双方的小圈子内,冬哥们的歌声,只是个动作的背景。而这期间,4号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在冬哥的一侧了,冬哥当然清楚,但不能拒绝。拒绝一个女生的示好,特别是刚才帮助过自己的女生,冬哥认为,这是严重伤对方自尊的行为,为像开始挑剩下的女生一样,冬哥永远做不到那种绝情。
冬子的弱点是明显的,他得到不多,也没学会拒绝。这不是懦弱,也不是胆小,而是一种可贵的善良。
终于在4号的帮助下,冬子完成了这首歌,收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他们继续跳舞唱歌,而冬子对这两项明显不太适应。4号经其敏锐的职业直觉,知道此时,最能够让冬哥安下心来的方式,就是说话了。
对于这些职业舞女来说,说话是最难把握的一项技术了。如果碰到中年油腻男人,他讲一个荦段子,你是笑还是不笑,笑到哪种程度,你该怎样把握。
如果你笑得过分,对方会以为你也是他所认为的那种贪欲放浪之人,对方的语言,甚至是手与脚,就会越来越具有侵略性,让你浑身起鸡皮疙瘩时,还得假装微笑。有时,那动作会深入到你衣服里面,让你无法自控地跳开,让所有人都败兴。小费得不到还不用说,甚至还会受到打骂,投诉,甚至威胁。
如果你不笑,那肯定会被认为是假装正经。你都已经当歌女了,还假装什么呢?对方认为你无趣还好,甚至认为你故意的恶心他,中年男人的恼羞成怒,后果很严重。
对于年轻人来说,这种下作的方式少些。但也有没素质的人,况且,他们一旦被撩拨,他们会认真。认真的男生更可怕,因为年轻,不知畏惧。因为年轻,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更控制不了自己的性情。
但对冬哥,4号是最为放心的。这个人不仅善良,而且胆子不大,还有莫名的,有点可笑的羞耻心。如果把他当普通朋友那样说话,说不定,还能够让对方对自己,多一分同情。同情就是金钱,高兴就有小费,狂热就得提成,她早已看穿这一切。
“哥,我觉得,你是个好人。”说夸奖的话,就是八十岁的老太太也高兴,4号这句话,可以作为与任何人谈话的开头。
冬子对任何夸奖,都有自然的敏感。因为自卑,他不相信陌生人的夸奖,更何况,在今晚这个场合。当然,他更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反问到:“何以见得,他们不都是好人吗?”
“他们好是好,但没有哥好”对方居然把头靠过来,倚在冬子的肩膀上了。这让冬子很不习惯,其实这也是4号的一种试探,以测试对方的老练程度。
冬子假装端桌上的杯子,拉开了点距离。4号明白,不能说冬哥是个正经人,但至少,是一个没有恶意心态的人。恶意心态的人,她可见多了,那种人,以欺负别人为乐,以占歌女小便宜而得意。
“你们干这个,能挣多少钱呢?”冬子把话题扯到最直接的地方,其实,他是在想,如果于燕在做这种工作,是不是因为钱的原因。
自己还没开始叫苦,对方居然主动访贫问苦。博取同情、争取小费的机会来了,4号有一套说辞,早已可以声情并茂。
“哥,你先莫问我们挣多少钱,你只凭感觉说,我们挣这个钱,容易不容易?”
“不容易,真不容易”冬子说这话是真心的,这种强颜欢笑的屈辱,冬子是忍受不来的。
“有啥法呢?我也不想骗你,哪个姑娘,不是没有办法,谁会来这个地方呢?哥,假如我是你妹妹,你愿意吗?”4号说这话时,故意倒了一杯啤酒,整个往口里灌下去,假装咳嗽了两声,显示出一种决绝与悲愤,再加上略带哭腔的叙述,再加上不知是酒水还是泪水,那隐约有泪的表情。
冬子拍了拍她的肩,轻声说到:“挣钱的,都不容易,不是被逼的,谁做这生意。有人故意逼你吗?或者说,你们人不自由吗?”冬子意识到,如果这些人是被迫的,那就太黑暗了。
4号听了有点想笑,这位冬哥估计电影看多了,今天这个社会,哪里还可能这么大规模地逼迫人的自由,即使有,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做这种综合性的娱乐公司。但是,对方这种担心,说明他的同情感已经起来了,下一步的工作就好开展了。
她说自己不是被别人逼的,但现实逼迫了她。只是说了自己家有多穷多苦,什么父母有病弟弟读书缺钱之类烂大街的话,以博取冬哥的同情。其实,她所不知道的是,冬哥自己,比这情况还要惨些。她毕竟有父母在世,还有亲弟弟,即便是真的,也比冬子强上百倍。而今的冬子,哪怕母亲再有病,只要有一丝气息,他也不会来武汉。
冬子还在继续追问她收入多少,她只好就低不就高好说到:“不就几千元钱呗”,冬子不依不饶:“不可能噻,光一晚上唱歌的小费起码也得几百吧,一个月一万应该没问题吧。”求魔qiu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