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开源身旁穿警服的瘦长中年警察冷喝:“不管怎么样,你们这么做,实在太过分了!让开!先把人送去火化,欠你们多少钱,拿单出来,现在统计!” “不行!”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祝威福的村长怎么当上的谁知道,但他一定要让人知道,他不是好惹的! “这娘们这两天拼死作对,就是听这死人的遗愿,还要上大学,那我们不得等到四五年后才拿到钱!现在物价飞涨,现在的十万,指不上以后一百万都比不上,不干!” 祝威福一挥手,门外一堆精壮的村民涌进来,又将整个房间封死,水泼不进。 那措佳等一行人个个气得发抖,蹙眉、眼皮跳,敲响棍棒铁铲就要冲上去。 警察和法院、殡仪馆的人拼命在中间拦住,双方对峙,战火一触即发。 其中一个法院的人,那经验比较老道的中年男子从容不迫,慢条斯理地说:“你们好好想想,不就十万块钱,现在去工厂打工,找个包吃包住的,一个月两三千块钱,一年就三四万,省吃俭用,温婉儿还读过书,如果工作表现好,工资还不止这点,两年就能把钱还清。你们至于把人逼上绝路吗?” 屋内一阵死寂。 祝威福、冯霜艳等人大眼瞪小眼,暗自琢磨对策。 很明显,现在警察和法院的人来,他们阴谋得逞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早知道,早该把温婉儿办了! 那法院的中年男子接着说:“现在老温的工友在这里,实在不行,我们东拼西凑,把温家的田地卖了,宅基地也押上,有多少,先帮她还一部分。老温没了,你们不能扣着不让发葬!万一细菌传染,得了瘟疫算谁的?!” 瞬间,所有村民脸上一阵惨白! 他们怎么没想到这茬,那肺病有可能传染啊,老温可病了好几年,半死不活地拖到现在才死,那凄惨过程,有目共睹啊! 所有人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村民中有人开始松动,门外有人悄悄撤离。 死啊,谁不怕? 祝威福等人犹犹豫豫,相互递眼色,还是不肯退开。 那措佳又怒又恨,气得脸色阵白阵青,霍然从口袋里掏出带来的借条,展现在所有人面前:“你们看,这是我借给老温的一万块钱,现在我宣布,这钱,我不要了!”说完,立刻掏出平常抽烟随身带的打火机,“嘶”一声烧了。 温婉儿瞠目结舌,眼泪汪汪。 那措佳柔声安慰她:“姑娘,我跟你爸同事一场,这钱,就当是送他在黄泉路上顺顺利利,来生投个好地方,别来这鬼村!你不用再还,叔还年轻,还能挣!” 跟那措佳一起来的十几个村民,被那措佳这豪迈冲天的义气所感染,纷纷掏出自己身上的借条,递给法院等人看一眼后,收回借条,大喝:“我们的钱也不用还了,一共也是十几万,烧了!” 说完,一个个当场把借条烧成灰烬。 祝威福等众多村民面面相觑,脸色发黑。 把温婉儿整到手的计划似乎即将告败,怎能甘心?! “那措佳,我派人通知你,不是叫你来逞英雄,少在这儿装!” 原来,祝威福为了给温婉儿加大压力,打电话叫所有债主来追讨,那措佳等人本来也是打算来对账的,但是,温婉儿还是感动得泪水横流,无语以对。 债,终究是要还的。 你们放心,来日,我会以别种方式,加倍偿还! 想死的死! 报恩的报恩! 祝威福等人仍一动不动,目光中甚至杀气腾腾,一场前所未有的仇怨已经结下,如何收场? 他们想得到的,从不放弃! 那温婉儿本该是囊中之物,怎容得外人来搅和?! 那措佳本意就是来帮温婉儿的,带借条来就是要表明自己的立场,消除她的顾虑,谁知祝威福一句话,让他即刻变成无情无义的村民同伙! 看着温婉儿苍白而泪流不止的脸,他又气又急,直想冲上去撕了祝威福!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降至冰点以下,热气如高烧般,灼人心肺。那措佳等人的仗义非但没能感染那些村民,反而好像激起了双方的更多怨愤,大战在即。 成开源见情势不对,拍了拍配枪,声冰冷沉重:“温婉儿要是犯法,自有法律裁决。但你们要是阻拦尸体火化,尸毒演变成瘟疫,你们就是罪魁祸首!马上让开,现在就开始登记你们的账,我来担保,两年内温婉儿还不清你们的钱,我双倍偿还!” “让开!” 祝威福等人仍固执不动,那措佳空手上前,拱开祝威福,祝威福犹豫再三,终于让出一条路,殡仪馆的人得以上前,把老温的尸身抬上担架。 成开源既然答应作保,祝威福想怎样又能如何? 不让道,干起来? 得罪警察不是什么好事! 温婉儿咬紧牙关忍住眼泪,旁边那法院的中年男子向她和祝威福等人招手,“这里太窄了,我们到外面大厅,开始登记债务吧!” 殡仪馆工作人员用尸袋把老温装好封闭,抬起担架往外走,走在后面的工作人员隔着口罩对她说:“你办完事后,到馆里来领骨灰吧!” 温婉儿点点头,望着父亲的尸身袋,两滴清泪又无声流下。 这是最后一次吧。 以后,不会再有。 爸爸,一切会好起来的! 人在,希望就在! 在那措佳和成开源等人开道下,祝威福等人围着法院的人和温婉儿到厅里,开始登记温家所欠的债务,温婉儿等人重新立下字据,承诺还款日期,签担保协议。 “我要地!” “我要宅基地!” “田地已经分完,剩下的九万五千块钱,按借款日期先后顺序偿还,两年内还清!那措佳和成开源担保……” 法院的人走后,祝威福等再不甘心,只能暂时妥协,拿着刚到手的新票据和协议等走了。成开源因为工作关系,也走了。 那措佳等十几个人留下,陪温婉儿到殡仪馆,替她付了火化的费用和骨灰盒钱,取了骨灰,回到山家屯。 温家已经没有田地,温婉儿跟着那措佳到山上,找到一处无主的山洞口,挖个坑,把骨灰埋了,堆成坟墓。 一切办完后,那措佳等人不放心,从镇上买来吃的,留在山家屯一晚,帮她打扫屋子,打地铺睡过一夜。 第二天中午,见祝威福等人不敢再来闹事,那措佳等人都有事,便给温婉儿留下五百块钱和电话号码,然后一起走了。 距离学校开学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温婉儿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父亲守丧三天再走,从这儿走后,除了回来还钱,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夜幕如漆。 盛夏的风热得树叶都有些蔫吧,山脚下的温家烂木屋一带,又暗又静,像地狱里的角落,没有一丝声响,无一点光亮,无一线生机。 温婉儿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可天气太闷热,几套衣服没地方放,堆在床上,显得更热,大汗直流,在稻草席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家里已经没有灯,她买了几根蜡烛,点两根放在厅堂里,算是给父亲办的丧礼,一根点在她的房间床头地上,驱除黑暗的恐惧。 烛光在黑暗中摇曳,一阵阵风从房间前后两个木条窗口吹进来,几欲熄灭,就像此时的她,无依无靠,前路茫茫。 她没有表,没有手机,什么都没有,连书本都被村民当废品拿去卖了,不知道时间几点,昏昏沉沉中,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忽然,屋外、门口、窗前传来一阵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她没来得及反应,木条窗口突现人影,有人快速地用木板将窗口钉死。 温婉儿的心脏似乎瞬间停止跳动,血液凝滞,几秒钟后,她恢复冷静,立刻跳起来往房间门口冲! 但,来不及了! 她刚打开房间木门,周永昌已经带着三个粗壮的村里青年从大门口鬼魅般地冲进来,手上拿着一捆手指粗的尼龙绳,三个人手上拿着寒光刺眼的匕首。 四个人一见她,龇牙咧嘴一笑,像恶梦里的阎王。 温婉儿急速退回房间,木条栓上房门,搬来烂木床顶上。 这片刻间,厅里传来大门被钉上的声音。 周永昌的经验教训,不会让这妮子有任何路可逃! 今晚必须办了她! 烂木床的单薄不能用只有一张床板来形容,在周永昌四个彪悍男人的拼命撞击下,它摇摇将散架。 “砰!砰!砰!” 周永昌等人狠命地踹,破烂的木门即将破裂。 在这紧要关头,温婉儿的胸腔上下起伏,心脏几欲跳出来似的。 她心念电转,扫视空荡荡的房间,猛然发力,冲上前一把狠狠地掰开一只床脚,手上多了一根手臂粗的木棍,拼尽全力,向被两块木板封死的后窗户冲撞。 同时,温婉儿利用杠杆原理,拼尽全力,发挥临死求生逼迫出的浩荡潜能,把后窗口的木条和封板撬开了一个够她爬出的口子。 她闪电般返身,拖来烂床板作踏板,爬上窗口。 “想跑?!门都没有!” 周永昌抛来尼龙绳,套住她的脚,她唯一的平板布鞋掉落,另外三个人离弦的箭一般扑过来抓她的脚踝。 温婉儿急中生智,立刻跳回来,躲开抓捕,扑到地上抓起正燃烧的半根蜡烛,晃荡在眼前,站定大喝:“别过来,否则我点火,一起死!” 那烛火那么渺小,就像此时的她,不过是一只笼子里的麻雀,随时被破开五脏。 “哈哈哈!” 周永昌等四人疯狂大笑,周永昌冲上前一步,抢来木床封住房间门口,堵住她可能逃走任何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