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那铁盒子里的线装书，我直接回到家里，听到厨房里有讲话的声音，听见脚步声，郑科长走出来，很客气地说：“李经理，好久不见了。”

“啊，郑科长客气了，你这么一叫就生分了，叫我小李就是。”看见他，我沉郁的心情稍微舒坦一些了，心里的一颗石头也放下来。

每天早出晚归，早晚都忙，我担心他与母亲没有时间见面，感情也会淡漠。科长来了，说明他们交往还是正常的，于是就说：“既然难得见面，就在一起吃个饭吧。”

母亲探出头出来说：“只烧了两个人的饭。”

郑科长说：“我的晚饭自己烧好了，就是来问问你们书店怎么样了？”

“拿过来一起吃饭吧，也热闹一点呢，好给你汇报汇报。”我说。

他谦和地说：“我又不是你领导，向我汇报什么？去看过你们书店，只是你运书去了，还是很有规模的，都是你一个人搞起来的，真不容易呀？”

“年轻人，给自己干活，出力也是应该的。”我说着进厨房拿碗，说去买点卤菜。

母亲说不用，回家的时候路上买了一点菜。郑科长说他那里也有菜，合起来一起吃，热闹热闹。跟着就把他的红烧肉端过来，母亲买了卤鸭子，再加一个素菜，一个咸菜，三个人坐三方，又像一家子了。

我问他公司情况怎么样？

“一般化，公司不大，账目也不多。”他突然感慨，“每天算账也枯燥了些，想到你们卖书，那真是很有趣的事情。”

“趣从何来？”我就告诉他们，刚从一个卖书人的家中来，真是悲惨得很。

母亲问：“就是那老太太家吗？”

“是的。”我把情况描述了一下，他们两个也都沉默了。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些都是古代书生自欺欺人的话。”郑科长感叹一声。

母亲说：“如果说，当父亲的没有赶上好时代，他儿子生活在当代，也赶上改革开放的时代了，只是不会做生意罢了。”

“还是我们小李能干，一个人都把书店干起来了。”

我对郑科长说：“何止一个人，不是母亲帮我，我真忙不过来了。”

“主要还是你自己出力的，”妈妈跟着夸奖我，“还是自己开店好啊，不但收益高一些，他还有时间写作，已经发了几十篇稿了，稿费单子都有厚厚一叠呢。”

见她夸张地伸出两个大拇指和食指，之间的距离有一寸那么厚，我都不好意思了，说：“妈，没有那么多，都是小玩意。”

郑科长颔首称赞：“我们宏达厉害呀，都成作家了。”

“没有没有，派斯还没拿到呢。”想到他刚才的夸奖，把我算成他的宏达了，我厚着脸皮问，“郑科长，什么时候把我真当成你的儿子啊？”

他将脑袋偏向母亲：“那要问你妈妈了。”

母亲埋头吃饭，好像数着碗里的饭粒儿一样，轻声地说：“我们刚刚把店开起来，又要还债，又要给他买新房，别的事情哪能说得上啊？”

郑科长连忙说：“这不是别的事情，是我们的事情，我们一起来出力不好吗？我还有一点积蓄……”

“不要不要，”我一边说着，一边给他们每人碗里夹了一块卤鸭，说，“想你老人家尽快融入我们家庭，是因为大家相处融洽，我们不是贪图你有什么。何况，随着城市的改造，这些家属小区迟早要拆迁，你们还应该有自己的新房啊。”

“宏达说得对。”母亲跟着说。

“是的。”郑科长也承认，“我们都住的是公家的房子，日用化工厂已经改制了，现在只不过招了香港的企业，有一点收入，还维持着没有倒闭，要职工们自己买房也是迟早的事，但是我想给你们尽一点力，说我能做点什么吧？”迅读网xunre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