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止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他一向的从容不迫在我的话语攻击下被打碎,眼底的漫漫云烟此时犹如被狂风席卷,他一手撑在车底,一边向我倾身靠近,语调也变得冷澈如雪,“缱绻便是如此看待我?” 我咬紧嘴唇,倔强道:“襄王还请不要再做往昔亲昵称呼,唤我一声殿下即可。” 行止彻底被我最后一句话点燃,他手指轻扣我的下巴,将唇覆了过来,我的嘴唇触碰到他的,瞬间像触电一般禁不住后靠闪躲。 我抬起手推他胸口,他却巧妙的将我拦腰揽住。车上软软的毯子凹陷下去,我被行止推到在上面,他将我的两手擒住,俯身贪恋的在我唇边流连。 他温热的呼吸徐徐的喷在我的脖颈处,熟悉的气息萦绕着包围着我,我的理智几乎就要消失殆尽。理智?我碰到行止,何曾有过理智? 我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泪水。行止的动作立刻顿住。 “缱绻?”行止隐隐的不安,维持着抱着我的姿势不动。 我低低啜泣,赌气道:“你为什么又出现?你既然离开,就走得远远的好了,为什么又要来招我?是来看我没有你过得怎么样吗?是来看我有没有对你念念不忘吗?对不起,我还活的好好的,没有寻死觅活的,让你失望了吧?” 行止狠狠的将我抱紧,紧的我快要不能呼吸,“你再胡乱说这些话故意刺激我,我就真的说不定不管不顾的把你掳走带到楚国关起来,你信不信?” “哼,你不怕我母上带兵攻打你吗?” “我不怕,除了失去你,这世间还没有什么能令我惧怕。” 我沉默,良久道:“是你先放弃了我。” 行止抚上我的眉心,爱怜的看着我,“我不得不那样做。我必须先救你的性命。” “哪怕后果是彻底失去我?还是你当真吃定我不会改变心意?”我直直地盯着他。 “缱绻,我要你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你母亲也是一样。这一点,我们是相同的。” “那你来,也是因为你是我母上的盟军吗?” 行止笑了,“缱绻,你是在怄我吗?我来,当然是为了你。” 我气恼道:“你伤我伤得那么深那么狠心,我气你一下不行吗?多说两句都不行吗?那你让我下车,我自己走好啦?你起开!” “我偏不放呢?”行止低低一笑将我箍在怀里。 我还要挣扎,行止将头靠在我额头耳鬓厮磨着哄我,“嘘,好了,不闹了,都是我的错,好不好?你也累了,就这样躺着一起休息一会儿,嗯?” “各躺各的,你走开。” 行止死皮赖脸的不撒手,装没听到的闭上眼睛,呼吸平稳的睡起觉来。 我趴在他的胸口,抬眸看他如画眉目,俊美面庞。他就在我的身旁,近得不真实。我又想起了那个楚王宫的噩梦,还有菩提告诉我的事,还有外面的玄英。 “在桐关,阿翎说看见救我的是你,是吗?” “嗯。”他闭目应了。 “在我隔壁弹琴的也是你吗?” “嗯。” 我又戳了戳他,“那,在伯贤府上同我一起吃橘子的也是你吗?那个夏侯蝉。” 行止这时睁开眼睛,微微一笑道:“这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自问并没有露出破绽。” 我哼哼唧唧了一下,“你是掩饰得很好,声线,言谈,举止,都是另一个人,但是某种感觉我总觉得很熟悉。不过,真正暴露你的是玄英。我听伯贤提起过这个名字,他是夏侯蝉身边的护卫。” 行止点点头,“缱绻还是这么一点就透。” “别以为随便夸我几句我就会原谅你。我可不是以前的我了。” 行止弯唇笑道,“我知道。我们缱绻如今监国,每日所想都是家国大事,自然不会在这些小事上斤斤计较了。” “别给我戴高帽子。行止你在哪里学会这些油腔滑调的?” “自然是跟你啊。耳濡目染,小有所成。” “……” 回想起和夏侯蝉去年年末的时候在伯贤府上的会面,我才惊觉行止身上还有着我不知道的狡猾一面。要说这是跟我学的,我打死都不信。明明他就是个聪明百倍的人,这种事肯定无师自通,还学什么学?不要赖给我。 我问他,“可是,真的夏侯蝉呢?他身份地位不一般,你怎么做到的?” “夏侯蝉身体孱弱并不假,而我治好了他的旧疾,仅此而已。我借他身份一用,不图其他,不会有损他齐国利益,他并非迂腐之辈,自然应允配合。” “不图其他你图的什么?” 行止亲了亲我的额角,“不要明知故问。” 我嘴角忍不住弯起来,“你来看我?” “金蟾蜍的功效在半年内会消失,我来查看你的病情有没有复发的迹象。虽然我答应过你母亲不再出现在南都,但是若不亲眼看到你的情况,我不会放心。” “所以,你当初真的只是因为要将我的毒逼出来才故意在母上面前说那些话的?” 行止将我搂紧,轻叹道:“是。” “你这个大骗子,你怎么不去台上演戏呢?保管场场爆满。” 行止嘴角轻轻一弯,“是,都是我不对,我做错了,请你原谅我。” 我折腾久了打了一个哈欠,在他的怀抱里蹭了蹭,“回头和你再算账,我好困。” 行止摸了摸我的头发,轻声道:“早就叫你睡一觉了。” 我暂且把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抛之脑后,完完整整的想要睡一个好觉。虽然马车绝对不是个什么适宜睡觉的好地方,我却像是回到了凤鸣宫一般沉沉安睡。 没想到等我一觉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好好的躺在一处床榻之中。入目是客栈简单的陈设,边郊春寒,地上便笼着一盆炭火。我微微发了会儿愣,行止从屋外进来。 “醒了?” 他走到我身旁,以手背覆上我的额头,“热退了些。待会儿吃完晚饭再喝一剂药便好了。” 我立刻瘪嘴,“什么药?你怎么总爱逼我喝药啊?” 行止端详着我,抬手帮我理了理沾在额头的发丝,“自己生病发烧了都不知道?还是这么粗心大意的。” 我张开手一把环住他的腰身,撒娇的贴在他身上,“我真的没事,不要喝药嘛。你们懂医术的都是容易小题大做的,感冒风寒拖一拖就好啦。” “不好。”行止语气严肃又坚持。 我撅嘴不乐,从他怀里起来。 “走,吃饭了。” “不吃。”我赌气。 “怎么忽然又耍小孩子脾气?”行止好笑的看着我。 “吃了饭就要吃药,那我不吃饭了。别吵我,让我继续睡吧。”我拿起被子躺下,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 我等了好一会儿发现没有动静,在被子里到底有点闷,于是撩开一小块透气,同时往外偷瞄。行止已经没了人影,再看桌上多了一些饭菜,一副碗筷。 我坐起来,心头空落落的。 我这是在做什么?怎么行止一回来我就变得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了?现在根本不是我任性闹别扭的时候。行止也已经不是那个凤凰台里最与世无争风静安恬的公子楚了。那时候我都不能保证他的眼里只有我,何况如今?他心中的天下,我只占其中之一,我自己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怎么还不过来?”行止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抬头看他,才发觉自己已经泪眼婆娑,满心的委屈像是决堤的洪水。 行止放下手里的一副碗筷快步过来,俯身为我拭泪,温柔的说:“怎么又哭了?我只是去取碗筷,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了?” 我憋回眼泪,道:“我才没有胡思乱想,是我自己不知趣,还跟你闹脾气,我们如今身份有别,早已经不是从前了,我不该这么没脸没皮的。你不好意思说明,我该自己醒悟才对。” 行止神情严肃,眉目里落了些寒意,隐隐的有些生气了,“既然如此,那么后面的路我便不好相送,殿下自行去吧。” 我别开脸,“自己去就自己去,我本就是这么打算的。你如今也把我救下了,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也记下了。你还是快些回去主持你在楚国的谋权大业吧。他日有需要越国回报的时候,我定然是倾力相助的。” 行止微微一哂,“好,殿下如今一言九鼎,端的是有些储君的风范了。” “过奖过奖,也承蒙你过去的殷切指点。” 一段静默。 行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好了,我认输。我们不要再这样说话了好吗?我知道你都是说的气话。明知道是这样还是会被你弄生气。缱绻,你知道吗,这世间怕只有你能够有这个本事左右我的情绪了。” 我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行止携了我的手,“菜要凉了,不饿吗?” 我闻了闻空气里面诱人的菜香,意志力薄弱,放弃了无谓的挣扎,望了望,腼腆诚挚的看着行止问: “有红烧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