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来乍到,两个人好好的体会了一把非洲的蚊子。因为来之前有做功课,两个人防蚊水、风油精、清凉油等等一杆药品倒是带的齐全,蚊帐也一人背了两个,一个用,一个备份,自以为已经万无一失了,结果,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还是每人被叮了个包,奇痒无比,抹了药一时半会儿也止不住,两个人只好先去公司上班。在单位叫苦的时候,有个来的比较久的同事给他们推荐了一个本地产的药,还拿出自己的先借他们用,果然很好,瞬间止痒了。 这里的工作状态和培训的时候讲的并不完全一样,只能是求同存异,在实践中去体会之前学习的理论知识的“精髓”,用他们领导的话说就是,要领会精神,灵活应变。这里看起来遍地是金子,但是,却也要付出很多才捡的起。可能是因为穷,也可能是因为意识,这里但凡手里有一点点儿权利的人都会索贿,而本地员工的工作态度和工作效率也真的是让人叹为观止。中方工作人员可能两三个小时就干完的事情,本地员工可能会干一天,更又甚者可以拖两三个工作日,你要是让他加快速度,他就会嬉皮笑脸的跟你要钱,黄柏樵很是看不惯他们这样,但是,却也不没有鄙视他们,他知道钱可以让人做出什么,他同情他们,但是他并不想纵容他们。 安谨微的处理就完全不一样,他着急要的东西会给钱让他们提高效率,反正也没多少钱,几百奈拉就可以换他们加快速度,折合人民币也没几块钱,不需要加急的时候,他们要是来要小费,安谨微多半会板着脸冷冷的说我不着急,你可以慢慢干。 尽管黄柏樵一直是温和并且尊重他们,但是,并不比安谨微得到更多好评,他们反而更喜欢和安谨微打交道。黄柏樵很多事情都要亲力亲为,安谨微就劝他,“你何必呢?又没有多少钱,给点儿,让他们干!” 黄柏樵还是很执拗的不愿意苟同。但是,有次黄柏樵看到有个本地姑娘在哭,问过之后得知是她妈妈生病没有钱看病,他就把身上能翻出来的奈拉都给了她,让她去带母亲看病。不过,这个事情被别人知道后,有人就以家里人生病来跟他借钱。一般情况下,他都会借,手边没有足够多的奈拉的时候,美金也给过。安谨微笑话他,这些打水漂的钱可比让他们加班的钱多多了,还没有回报,黄柏樵觉得无所谓,反正是帮助别人。安谨微反驳,“你这才是在害他们,他们觉得可以什么都不付出就从你这里骗到钱,他们更不会好好工作赚钱,只想着骗人了!” “怎么会,他们现在是有急难,当然要帮一下了!” “我们打赌,他们家肯定没有人生病,而且他们借的钱绝对不会还你!” 黄柏樵起初不信,但是,当他有一次看到一个跟他借钱说要带生病的女儿看病的本地员工在和别的女人约会,而且他的老婆带着女儿来公司找他要钱,他还对老婆女儿拳打脚踢的时候,他的价值观完全被刷新了,他冲上去死死的拦住他,并因此脸肿了三天。安谨微在旁边冷眼旁观,却也没有说什么,黄柏樵看着安谨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还是安谨微拍了拍他的肩膀,拉着他坐下,然后去医药箱找了药给他抹上,然后,又跑去食堂,从冷冻室取出冰块放到保鲜袋里做成简易冰袋给他冰敷。 黄柏樵想不明白,看着安谨微,安谨微无奈的说,“你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你和他们的价值观不一样,你觉得你能改变他们,但是,这是他们从出生就耳濡目染的价值观,怎么可能会因为你的这一点点善意就改变呢?早就说你是白费劲了!” “可是,如果我不这样做,他们更不可能有改变的机会。” “也许吧!我不会这样做,不过,我也不会阻止你这样做!只是一个还算善意的劝告!” 黄柏樵借出去很多钱,很久都没有收回来,他也不抱什么希望,反正那天之后,他已经知道结果了。然而,突然有一天,第一个借钱的那个姑娘来找他,把钱还给了他。当时安谨微也在,两个人相视无语,但是,安谨微的眼神中很明显的流露出被震撼的情绪。 让黄柏樵欣慰的是,在那个姑娘之后还有两个人给黄柏樵还了钱,但是,本地人虽然并不都像安谨微说的那么唯利是图,但是也并不都如黄柏樵期待的那样,所以,其他人还是没有还钱,而且似乎也已经“忘记”他们曾经跟黄柏樵借过钱。 意外并不是只有好的,因为人也不是都是好人。那个借钱找小三的男人实在是太缺钱了吧,他把公司的一些零部件偷出去卖,很快就被发现了,公司不想惹麻烦,也不想花不必要的钱,所以只是警告并辞退了他,并没有把他交给警察。但是,遗憾的是,他并不是一个有自知者明的人。他不认为他偷公司零件是很严重的事情,他把自己被辞退的原因归结为黄柏樵和他有私人恩怨,因为他打自己老婆孩子的时候误伤了他,所以黄柏樵是在公报私仇。他去找工会,他说他只是误伤了那个中国人,但是那个中国人因此记恨上自己,他要工会的人来公司给他讨回公道。 工会的人来公司的时候,HR的工作人员还一头雾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等工会的人说明来意,要求黄柏樵来和这个本地人道歉,还要他和公司都对这个人给出合理的补偿,HR才知道又遇到敲诈的了。看来怕麻烦没有报警,虽然省了打点警察的费用,却遇上这么个无赖,可能还要打点工会,真是得不偿失。公司这边拿出这个本地人偷东西的证据,HR经理说,我们考虑他还有家庭要养,不想报警让他以后都找不到工作,所以给他机会,但是如果他还是要继续这样不讲道理的闹下去,我们也就只能报警解决了!铁证如山,工会也只能劝他息事宁人,不要再闹了,免得闹的不好,自己也吃亏。但他仍旧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还是认为是黄柏樵因私报复,HR的工作人员再三解释,他被辞退和黄柏樵没有关系,黄柏樵甚至都不知道他已经被辞退的这件事。他根本听不进去,还是坚定的认为自己没有错,是被报复的。不过,因为工会的人已经得到了辛苦费,这件事又确实是他的问题,所以,工会的人就拉着他准备离开公司。 黄柏樵遇到他们的时候,正是他们往公司外面走,而他刚刚回来,这个人看到黄柏樵,顺手就从大厅的花架上拎起一盆花,冲着黄柏樵的脑袋就挥过去了,黄柏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脑袋就开花了。起初的几秒钟他似乎还听到了吵吵闹闹的声音,然而很快就彻底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清醒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医院的病房里了。他睁开眼睛,看到安谨微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低着头盯着攥在手里的手机在发呆,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安谨微没有反应,他只好又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安谨微才像受了惊吓一般,抬起头。看到他醒了,愣了一下,脸上露出笑容,说,“你终于醒了,别动,我去叫医生!” 黄柏樵问,“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着急,我先让医生来看看你,医生说你没有问题了,我再慢慢告诉你!” 安谨微出去没多久,呼啦啦带回来了一大拨人。其中一个应该是主治医生,他对另一个应该是他助理的人吩咐怎么检查,然后两个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里里外外的把黄柏樵检查了个遍,又让护士给他用仪器检查了半天,然后那个医生问他,“你感觉还有哪里不舒服?” 黄柏樵动了动自己的胳膊腿,轻轻的摇了摇脑袋,自我感受了一会儿,然后指着自己脑壳,说,“除了这里还有点儿疼,其他地方好像没什么不舒服!” “头晕吗?想吐吗?” “不晕,也不想吐!” “很好,你再观察两天,一直没有问题就可以出院了!好好休息!” 医生说完就带着这庞大的队伍离开了病房。 安谨微落座,黄柏樵又要问,安谨微马上开口,“你别说话,好好休息,我来讲你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安谨微用极其平静的口气把黄柏樵所遭受的无妄之灾的前前后后完完整整的告诉了他,然后略带讽刺的说,“所以,你现在知道了,你之所以躺在这里,完全是因为你的一念之善!” 黄柏樵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你快点儿好起来,你好了,我要回国休假!” “休假?这才来了不到半年,你就回国休假不太好吧?” “我当然知道不好,但是,我女朋友都快跟别人跑了,我再不回去看看,怕是就来不及了!” 黄柏樵漠然无语,他也想回国,他想去看看叶灵贝,不知道她有没有找新男朋友,不过,他乐观的估计她还没有,因为她肯定还忘不掉那个人,但是,这个认知,让他又有些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