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处在什么环境,就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如果人能突破环境的约束或影响,那就会到一个很了不起的地步。当于文宙听说浙奉大战爆发的事情后,说什么也无法阻止自己去黄埔军校了。 浙奉大战虽然不是在自家门口打的,但好歹也是所谓“五省联盟”搞起来的,这五省的地盘里,自然包含了小小的杭州。虽然于文宙也搞不懂什么孙传芳、什么张作霖是些什么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但街上每天叫嚷的战报更让他向往那种“做大英雄”的生活了。曹岚也看在眼里,她对于文宙说:“如果你执意去广州,那我愿意陪你一起去。” 于文宙非常感动,终于有一个理解自己的人了。他紧紧地抱着曹岚:“那我怎么放心你的安全呢?” “行了,你要是真担心我的安全,就先放开我,我快被你抱的窒息了。”曹岚笑嘻嘻地说。 当曹岚的父母听说自己女婿要去黄埔的事时,已经很吃惊了,又听说自己女儿居然要跟过去,差点没晕倒在地。于家人也差不多,老于叹着气对老曹说:“我这孩子,没出息,现在一个劲要去黄埔军校,依我看必然失败。倒不如给他一个打击,让他死了心,回来安安稳稳地跟我们做生意,过日子。”曹太太把曹岚拉到一边:“女儿啊,你真要跟这小子去广州?那么远,他能照顾好你吗?” “您放心吧。我住校读中学时候,不也不在你们身边吗?难道我出什么事了吗?” “你呀!”曹太太敲了敲女儿的脑袋:“已经只认丈夫,不认我们父母了!你在杭州读书,和去广州远行,这能一样吗?依我看呀,你已经被这小子迷得迷离迷糊了,我们做父母的说什么也没用了!” “妈,别这么说。”曹岚有些愧疚,扑到了母亲的怀里。 当两家父母发现于文宙心意已绝的时候,只能无奈地顺着他的意思去了。老于先跟儿子说好:如果报考失败,马上就死了心回家,不准在外面乱混。于文宙立刻答应了这个“条件”,给刘云鹤写去了一封信: 云鹤:我父母已同意我去黄埔,曹岚同我去。不知如何去广州报考?你是否已有认识的人?速回。 于文宙反复读着自己的信,觉得好像已经踏入了黄埔军校一样。曹岚看到痴不痴呆不呆,盯着信傻笑着的丈夫,也不禁乐了。 1926年刚过,刘云鹤就来了信,让他们小两口先去上海和他会合。临行时,于太太抱着宝贝儿子哭了出来:“呜呜呜,娘别的没什么,就是担心你的安全,你可千万要保重啊!” 老于见曹家父母也在场,赶紧补了一句:“也要照顾好小岚,听到没?” “听到了。”于文宙眼眶也有点湿了:“我自然会照顾好我自己,也会照顾好小岚,请你们放心吧。” 曹岚心里其实也很难过,不过她心想:究竟是你照顾我,还是我照顾你,跑去广州陪你?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笑出了声。旁边四个大人和丈夫用难以置信地表情看着她,反应过来的曹岚赶紧又显出一副不舍的样子。 当他们回头已经看不到父母们的时候,于文宙心里闪出了这个念头:这下再也不能回头了,只能去广州一条路了。只是,我究竟能不能考取呢?他不由得后悔起四年中学时光的虚度了,如果考试考中学里学的这些东西,那估计是凶多吉少了。他又开始幻想自己报考失败后,失魂落魄地回家的场景。老于扯着大嗓门说:“我早说了吧?就凭你也能考取黄埔军校,那全世界人都可以考取了。你呀,老老实实跟着我做生意去。”老曹也接过了话,讥讽道:“得,小两口去广州玩了一圈,就当去结婚旅行了嘛,也挺好,哈哈。”于文宙使劲地摇了摇头:不行,老子这次一定要争口气。 到上海稍作休息后,于文宙就见到了刘云鹤,两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果然是大上海啊,开了眼界!”于文宙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哈哈,如果黄埔军校开在上海就好了,每天上完课,溜出去逛逛。” “你小子的革命精神不足啊,已经开始腐化了,要批评,要批评!”于文宙摆出一副严肃的口吻说道,三个人都笑了。 “我们准备坐庐山丸号去广州,我已经认识了好几个一起去的朋友,等到船上了再跟你介绍。”刘云鹤活生生像是什么“黄埔领路人”似的,安排好了一切。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到了上船的日子。三个人搬着行李上了轮船,日本的轮船确实是气派(当然,于文宙从未坐过轮船,看啥都觉得新鲜)。 刘云鹤准备带他们去认识几个人,结果曹岚说:“我怕晕船,我还是先去休息吧。”曹岚这么一说,于文宙好像也只能回去陪她了,毕竟是自己老婆对吧!刘云鹤显得很尴尬,因为这样无法显现他的“熟门熟路”了,只好回答道:“行,那你照顾好嫂子。” 无知的于文宙向曹岚请教了“晕船”是什么意思,然后在旅途中也小小地体验了一把:有一种恶心的感觉,但也不至于呕出来。可是曹岚却一点反应都没,于文宙好奇地问:“小岚,你不是说要晕船吗?怎么好像没什么事呀?” “你傻呀!”曹岚用手叉在了腰上:“我那天说我回去休息,是让你跟着他过去呀!你们男人的事,我一个女人插在里面算什么?我又不需要认识你们的那些‘战友’。” 得,原来是于文宙没领会自己太太的意思。 3月,一个晴好的日子,于文宙抵达了广州。下船后,刘云鹤带着他们跟着另外一大帮子热情洋溢的青年,不知道朝什么地方走去。一个小个子来到了刘云鹤身边,刘云鹤介绍道:“这是郭汝瑰,我的好朋友。这两位是于文宙和曹岚,他们是小夫妻,是我的中学同学。” 长得颇为精神的小个子郭汝瑰满脸微笑地说:“哇,你们也太厉害了,这么多同学里就你们是拖家带口来的。” 于文宙对这个看上去挺精明的小伙子很有好感。 一路上,广州的革命气氛深深地感染了这些年轻人,于文宙觉得来广州就像去西天取经一样神圣,算是来对了地方。到了旅馆,郭汝瑰主动帮三人安顿好了房间,这让于文宙大受感动:到底是革命的“战友”,这种思想素质,这种助人为乐的精神就是不一样哦! 小两口住一起,自然免不了各种亲热,搞得于文宙“疲惫不堪”。等待黄埔一个月后的招生,这日子也有点漫长了,于文宙觉得堪比自己中学的整整四年时光。相比之下,新认识的朋友郭汝瑰倒是很积极,这天他带着一个陌生人来旅馆串门,还好小两口此时没有在“运动”,避免了一场尴尬。 “嗨,带你们认识一下,这是我的朋友傅秉勋,他可已经是一名军官了哦!”郭汝瑰笑嘻嘻地说。 傅秉勋看到一男一女住在一起,居然吓了一跳。 “军官为什么要报军校呢?不是已经当兵了吗?” 郭汝瑰笑着说:“黄埔军校代表进步,傅秉勋是旧社会的军官,来这里学习后,就变成新社会的进步军官了呀。” 傅秉勋假装用力打了一下郭汝瑰的头:“你才是旧社会的呢。” “对了,你们是谁介绍来的?我们是我堂兄郭汝栋介绍来的。” “对。”傅秉勋补充道:“郭汝栋可是一个师长呢。” 于文宙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我……我好像没人介绍来,是不是不能考了?” 曹岚的心也顿时提了起来。 “好像也没有吧,我听说招生还是挺随意的,之后会有一次考试。我们经人介绍来的话,可能学校方面会多照顾一点。” “哦,好的,好的。”于文宙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两人一走,他马上就冲到了刘云鹤的房间。 “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于文宙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 “怎么了?”刘云鹤也吓了一跳。 “你的那个郭汝瑰。”他喘了口气:“他们一帮人是一个师长介绍来的,我们没人介绍,学校也会收留我们吗?哦对了,你有人介绍吗?”在于文宙口中,已经变成是学校收留自己了。 “我也没人介绍啊。不过你放心吧,我们都是中学生,又是进步青年,只要肯干,不会拒绝我们的。本来学校就是要招揽人才的,再说了我们从杭州千里迢迢赶过来,这种诚意他们还体会不到吗?”刘云鹤一口气把话说完了,好像这样他自己心里也有底气了。 “说的也是,那我就放心了。”于文宙很高兴,屁颠屁颠地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