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九进城在城煌爷殿下做事将功赎罪的说法,可以接受。 易有歌对乌九的感观比较复杂,一方面乌九绝不是好人,为了石广,她不得不求城煌爷给他一个安身之所;别一方面又不希望他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如今这个结果,让她心里好过了很多。 只要乌九答应城煌爷的条件,她的第一件委托就算成了。 易有歌:“我明天,啊不,今天晚上就去找乌九前辈,我想他会同意的。“她打定主意,乌九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大不了来硬得。至于什么是”硬“得,怎么来?到时候再说喽! “城煌爷,乌九怎么进城呢?需要我带他来吗?”乌九的块头太大,倒卖珍稀动物有风险、需慎重。 “这倒不用你操心,你只需要把条件传达给他,到时候让它自己滚进来。一个千年大妖,要是连这点本事儿都没有,干脆缩在乌龟壳里闷死得了。”神佛妖魔鬼自有一套运行规则。世上生灵大多懵懂,修炼有成的大妖,不管是造福一方还是为祸一方,都有自家独特的本事儿。即使修行倒退也不至于连避人耳目的本事都没有。 不用自己操心那就太好了,她利索回答:“明白了。” 城煌爷:“丫头,还有件事要麻烦你!“ 易有歌:“您说呗!“ 城煌爷:“乌九入我殿下,但它真身不能现于人身前需要一个替身,麻烦你找来一个乌龟泥塑,摆在我殿中任意一处就可。“ 易有歌立马冒出一串问题:“要多大的泥塑?有没有什么特殊要求?泥塑的话不是很容易坏吗?要不要找个金属做的乌龟?” 城煌爷:“没什么特殊要求,只要是乌龟形状的就行,就要泥塑的。“毁不毁的看它造化了,找个金属替身来难道还真让它长长久久在城煌庙安身不成?没见城煌爷的神像也就是个土塑泥胎? 城煌爷又道:“这个情算在乌九头上,是它欠你的。” 易有歌推辞:“它都自身难保了,就算欠了我也没什么能还我的,我要它的人情做什么?”再说,她办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为了乌九,乌九怎么想的,根本不放在心上。 城煌爷:”这个以后再说。“能让大妖欠下情分,也是机缘。 事情办完,易有歌并不打算就此离开,她准备了很多问题想要问城煌爷。先人已逝,招魂书已毁,她的问题人间无人能解。 “城煌爷,我有一些问题不知找谁解惑,我想向您请教,不知您能不能回答?“易有歌睁大眼睛盯着城煌爷,时不时的还忽闪两下,眼中的光芒让人不忍拒绝。 城煌爷端坐神台,已经几百年没跟阳间的人正常对话。对他烧香供奉的信男信女,相隔阴阳不能交谈。地府中虽然到处都是男男女女的灵魂,但魂归地府不是满身怨气就是死气沉沉,除公事儿外自然也没有其他的话题可聊。 在他生活的年代,这种年纪的女人,有些都快做姥姥了。而易有歌却完全不像印象中的中年妇女。她聪慧中带有娇憨,还时不时的卖个萌,明显生活顺遂没有受过磨砺! 这真是一个好的时代!自己这个城煌爷不妨与她多多交流,毕竟地府改制也不能闭门造车不是? 城煌爷大方回应:你问。“ “我是内定的招魂师您知道吧?虽然我也不清楚为何我一定要走上这一行,但即然命里注定我也就不挣扎了,可我有很多的疑惑无人解答。 杨爷爷说,招魂师做的是好事,本身可有功德。可据我所知,招魂师替地府做事所得功德用来抵还地府当年对祖上的活命之恩,另一方面也会收取阴魂在世亲人的报酬,这样一来所得功德有了去处,在阳间也收了报酬,无论阴间还是阳世都银货两清了,那招魂师本身的功德从何而来? 城煌爷:“你说的没错,但你还少算了一方。” 易有歌:“地府、在世人、招魂师,还有哪一方?“ 城煌爷:“你招来的魂、捉到的鬼,你怎么把他们忘了?” 易有歌:“可他们的报酬不是活人会替他们付的吗?“ 城煌爷:“招魂师办的是阴阳事儿,拿的是阳世钱,了的是世间果,与亡魂无干。有一点你可能不太清楚,我也给你提个醒。招魂捉鬼是帮阴魂了断世间牵挂前去地府,一方面帮地府做事还因果,一方面替鬼魂的亲人完成心愿,这些与鬼魂无关。是对鬼魂本身来说你让脱困得魂入地府,不论是下地狱还是投胎,再或者有造化修行做鬼差都是一条出路,总比在世间游荡做恶或者魂飞魄散的好。亡魂得了好处,他们赤条条来去无以为报,自然有一份功德落在招魂师的身上,这就是招魂师的因果之道。“ 易有歌点点头:“这样啊!”城煌爷说了这么多,她说明白又糊涂着,说糊涂又有点清醒,一时间不知在想些什么。 城煌爷:……,这是懂了还没是没懂? 易有歌却不在纠结所谓因果,来日方长,将来理论联系实际可能会对这番道理另有一番理解。现如今却不必于钻牛角尖。 她将想不明白的其他问题一一提出,求城煌爷解惑。城煌爷竟也没有不耐烦,有问必答,间或也问易有歌一些问题,一神一人之间聊得颇为愉快。恍惚不觉间,时间已过。 一间鸡鸣传来,易有歌只觉一股大力袭来将她推醒。 她坐起身,身上的铁锁已不见踪影,手边是昨夜遍寻不着的背包。她望向神台,微亮的天色之下,城煌爷面容慈悲,嘴角含笑,眼光下垂,似乎在俯视着她。 昨夜城煌入梦,不但乌九的事有了着落,也解了心中的一些疑惑。 她将带来的供品摆上神案,上香磕头,感谢城煌爷的成全和解惑,之后依然选择翻墙离开。 天亮之后,工作人员打开庙门准备迎接香客,看到神案上的供品和香炉里没有燃烧完的香不禁奇怪。怀疑昨天是否忘了收拾神案,可每天锁庙门之前都会有人神案收拾干净,从不会把桌上的供品留到第二天。香炉的香也尚有余烟,为了防止火灾,下班之前也一定把仔细把香炉里的香彻底熄灭。难道有人趁着没人赶着来上第一柱香,可那人是怎么进来的? 工作人员细想之下,大惊失色,生怕进了小偷。城煌庙虽小可也是古庙,庙里颇有几件古物。这要被人顺走了,自已得吃不了兜着走。他来来回回检查了几遍,发现除了多了几样不知来历的供品,没丢任何东西,也就将这件事情丢在了脑后。倒抹去了易有歌一段做贼的经历。 趁着天光还未大亮,她急急得往家里走。快到家中巷子口的时候,差点被一只从天而降的脸盆砸中。 幸亏她身手好反应快,要是换一个人脑袋上非得长个包。脸盆儿在地上咣咣当当乱蹦,她捡起破了个大洞的脸盆,顺着脸盆砸来的方向找过去。 易有歌家巷口的一户人家夫妻俩正在家里打得热闹。院门大开,她扒着门悄悄朝里看过去,院子乒乒乓乓、叮叮当当乱成一片,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窝在门口,想哭不敢哭,可怜兮兮地抽泣。 这一对夫妻也算古城的名人了,典型的女强男弱型家庭。男的是古城周边一个贫困村走出来的90年代的大学生,是合全村之力供出来的典型的凤凰男。女的家里在古城有点势力,高中毕业后就在家里安排下进了街道办事处,因为是家里富裕又是独生女脾气十分不好,一直没有嫁出去。 男的大学毕业一腔热血回到家乡当公务员,却因为没人脉专业也不吃香,在古城办事处与一群没学历的关系户混日子。一来二去两人看对了眼,男的做了上门女婿跟女的结婚了。 易有歌对当年女娶男嫁的婚礼记忆犹新,活了这么大,她也就见那么一次。当时十来岁的易有歌作为女方亲友全程参与了婚礼,并且跟着女方去到男方家接新郎。 亲眼见识了男方的家庭环境,由此理解了为什么家里唯一的大学生却要倒插门。因为贫穷。男方家里上有丧失劳动力的父母,中有出不起聘礼打光棍的哥哥,一个小公务员的微薄工资,根本负担不起家里庞大的开支。 结婚的房子、婚礼开支一切都是女方支出,并且付了一笔可观的聘礼给男方,使得家里的光棍们都结了婚。 本也是一桩美满姻缘,却没想到自从结婚两口子三天两头打架,就没消停过。听说是女的不满男的总拿自家钱贴补家里人。 易有歌见小姑娘哭得可怜,小声叫她:“阳阳,阳阳?” 小女孩:“悠悠姐姐。” “你过来。”她对小女孩招手。小姑娘瞅瞅还在打架的父母,小心翼翼地挪到易有歌身边。 易有歌:“阳阳,去姐姐家里待会儿,等你爸妈不打了,你再回来?” 阳阳点点头:“嗯。” 易有歌冲着院里喊了一声:“姑!我把阳阳带到我们家了,你们打完了去接她。”院子里的夫妻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反正没人理她。 她撇撇嘴拉着小姑娘回自己家,边走边问:“阳阳,爸爸妈妈为什么这么早就吵架?“天还没亮呢,就开始折腾。 阳阳:“爸爸一夜没回来,早晨才进家的,妈妈就跟他吵。“ 易有歌:“那他们吵就吵呗,你怎么不去我家或者去姥姥家?“这孩子从小就看父母打了吵架,每次两口子闹上,阳阳就会自觉得去邻居家或者亲戚家避难。 阳阳停了的眼泪又啪嗒啪嗒开始往下落:“妈妈让我去姥姥家把姥姥姥爷和表舅舅叫来,爸爸不让,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所以小姑娘才会站在门口哭,易有歌连忙哄孩子:“唉哟,好了,不哭不哭啊!不理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