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从一开始自己便是孤儿的话,或许要好得多。
我是莫尼普尤费特,至于我原本姓甚名谁,已经不怎么重要了。
据说,我的父亲曾是莱塔尼亚的一位非常厉害的乐师,却天妒英才,患上原因不明的矿石病后,就没有人再愿意去听他的演奏会,乐团也将其开除出籍。自从那时起他便一蹶不振,没过多久就郁郁寡欢的离开人世了。而我的母亲,她希望……不,是要求我,作为他的儿子,成为如同那个男人一般优秀的乐师。本就失去了最主要的生活费来源,母亲却宁愿卖出父亲留下的屋子,也要让我,一个脑袋不怎么灵光的孩子,去学习乐理。
“放弃吧,虽然您孩子的双手非常灵巧,但他实在没有音乐方面的天赋。”十岁那年,教导我的音乐老师,是这样说的。“可能比起演奏乐器,他更适合去当个木匠。”母亲认为这是老师对她的侮辱,歇斯底里的不愿相信我是个没有继承到父亲天赋的笨蛋。
她开始酗酒,常常喝的日夜颠倒,她开始用父亲的手杖抽打我——这是那个男人最爱不释手的玩意,听母亲提过一嘴,他每次出门都要带着手杖,上面镶嵌着一颗打磨过黑色晶石,使得包着银漆的手柄格外华丽。偶然一次,我的胳膊被手杖上棱角锐利的晶石划破了皮肤,本以为包扎过后便可安然无恙,却在一段时间过后,自己也被检查出患上了矿石病。
好事情和坏事情往往是结伴同行的。父亲莫名其妙的患病,此时便有了线索。那根手杖,是他所在的乐团中,一位关系不错的后辈赠送给他的。
还记得那时,母亲居然戒掉了嗜酒如命的习惯,重新打扮了一番。她的目光中重新燃起了斗志,曾经唯一见过这一幕的时候,便是在父亲刚逝世的那几个月,她努力的要将我培养成超越父亲的大音乐家。显而易见,这可怜的女人,想要在送父亲手杖的后辈那里讨个说法。
可是,一位前知名音乐家的遗孀,带着一个愚笨、没有天赋的儿子,能从一众贵族面前当红的乐师那里吃到什么好果子呢?我亲眼看着瘦骨嶙峋的妇人,被对方的仆从,用木棍从院子中赶了出来。第一次失败之后,她没有放弃。母亲不断的走亲访友,想要借着父亲留下的人情关系,将复仇的目的达到——
可是,近两三年的时间里,母亲放浪形骸的生活方式,早已将那些情分消磨得一干二净。毫无疑问,她吃了好几个闭门羹,唯一一个好心点的乐团指挥,将血淋淋的事实摆在了母亲面前:“没有人会为死去的感染者出头,没有人愿意去为这没有任何好处的案子,得罪当红乐师和一众贵族老爷小姐……更何况,你们也没有办法证明那手杖是他送的。另一方面,如果他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或者表示自己当时也被卖家给坑骗之类的理由,你是没有任何优势的。”
母亲失落的回到家中后,却是比之以往要更变本加厉了。她开始夜不归宿,几乎每天都会带着不同的男人来家里——在那种时候,我会被拖到又暗又闷的储物室里,被锁上个半天一夜,甚至更长。
储藏室中的时间,是漫长且无聊的。在那时,我想起了曾经音乐教师对我的评价。一把小刀,几快废料场捡的木头,便是我生活的唯一陪伴。左边有点微胖的木偶是母亲,右边瘦高的木偶是父亲,中间最矮的那个,便是小时候的我。凝视着木偶一家,我往往都会陷入幻想之中,靠着发霉的墙壁抱腿发呆,在白日的梦里,一切都是那般美好。
好景不长,在差一个月就要满15岁的时候,木偶一家被母亲发现了。我照着相片中那个男人样貌所雕刻、拼装的木偶,自然是勾起了母亲痛苦的回忆。她气急败坏的摔砸着人偶,并将我在储藏室中关了整整四天。在那不吃不喝的四天里,我迷迷糊糊的将男人的木偶一点点拼装回去,断裂的零件便重新雕刻制作,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四分五裂的木偶便再度恢复栩栩如生的状态。
“如果母亲、父亲……如果大家都能和木偶一样,能够很容易的修复替换,能够很听话的行事生活,会是充满幸福和美好的世界吧。”
在母亲将意识模糊的我从储藏室中拖出来时,心中充斥着这般想法的我,下意识发动了自己的源石技艺——只有感染者才能实现的“奇迹”。
我将母亲变成了自己的“人偶。”
“请成为一个好妈妈吧。”以这样的剧本,一场温馨家庭的戏剧,便在我的意愿中开幕了。虽然面积不大,却干净温暖的屋子;每天早上醒来时,看见的是妇人温暖的笑容,听到的是轻柔的早安;即使只有一些野菜与豆子,还有干巴巴的面包,却充满母爱的餐食——一切的一切,都和我梦想中的一模一样。
于是,我开始了向那个害死父亲的男人的复仇。
先是从门童作为起点,园丁,清洁工,仆从……仅仅不到一周的时间,就连他最疼爱的女儿,都被法术变成了我的人偶。而那个人,那个害死父亲,导致曾经所有不幸的家伙,根本没有察觉到身边的变化。
亲眼看着心爱的女儿,在自己面前一刀一刀的割下皮肉,倾注鲜血,想必是很刺激的吧。
在女孩将血淋淋的心脏塞到他嘴里时,男人彻底的疯了——他抢过“人偶”手中小刀,选择了自杀。
大仇得报之后,因为毫无节制和错误的滥用源石技艺,我的矿石病直接加重到体表出现源石结晶的程度。这样是无法在城市中活下去的,所以,我与“母亲”一起远走他乡,在卡西米尔边境的一处游盗营地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