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身殿如往常一般,皇帝储君批阅天下奏章条陈,宫女太监们小心的侍候着笔墨茶点,中书省或者六部官员也不时被传来问话。
临近黄昏之时,朱标拿着一份看了许久的地方奏章念道:“天下民固劳矣,而苏、松之民比于天下,其劳又加倍焉天下之民固贫矣,而苏松之民比天下,其贫又加倍焉。”
上位的朱元璋皱眉问道:“这是何人之言?”
“回禀父皇,是松江知府李广南上奏所言。”
“妖言惑众,苏松之地富庶,而今天下其余之地百姓衣食尚不的全,年年灾情不断卖儿鬻女都所托无门,相比之下他们有什么好叫苦的,不就是这两年朝廷没有减免他们的赋税”
韩愈谓赋出天下,而江南居十九,以今观之,浙西又居江南之十九,而苏、松、常、嘉、湖五府,又居两浙之十九也。
松江一郡,岁赋京师八十万,重以土产之饶,海错之异,木绵、文绫、衣被天下,可谓富矣。
洪武三年朝廷在松江府于秋粮内加征军用布三十万匹
朱标放下奏章劝道:“此人目拘于一州一府,但也算言之有物,在其位谋其政不算错处,还请父皇不要责怪,而且江南赋税之重也是要缓解一下了。”
朱元璋也叹了口气道:“不是咱不晓得江南赋税沉重,但朝廷各部的军政开支用度怎么办,总不能指望北方州府的赋税吧?”
“开源节流并重,儿臣以为今年宫城的修筑可以先放一放,原本筹划的北伐辽东以及南征云南亦是,再好好规整一下盐税,开中法虽减轻了朝廷补给北疆的负担,但是却损失了相当大份额的盐税,儿臣以为是该收回了。”
历朝历代盐税都是国家最主要的收入,常常占据财政收入的一半之多,大明也是如此,但由于前些年的财政困难,不得已让出了一部分利益实行开中法,山西几家大商户不仅获得了河东盐池的盐引,也迅速的垄断了两淮的盐引。
朝廷虽然节约了每年五百万石的北疆供给,却也损失了大规模的盐税,利弊得失都摆在明面上,旁人不敢提,但朱标自然是没有忌讳的。
“父皇也知道沿海倭寇之扰已经大大缓解,往后海运运粮的风险也尚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如果纳哈出归附,那么往后也就无须商人替朝廷运粮抚边了。”
“标儿,银子重要,可对朝廷来说粮食才是根本,没了银子朝廷还有各种法子,可没粮食就要闹出天大的乱子了。”
“总归是要改回来了,开中法解一时之急,但绝非长久之计,所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今年我大明的水师粮草供给都由高丽以及南洋诸国供给,北方边军屯田亦有产出,贵州土司的几战也不是由我大明当主力,从各处看今年算是不错的时机了。”
朱元璋沉默片刻道:“明日同中书省议一议吧,如此大事不可不谨慎处理。”
“儿臣明白,本就只是仓促之言,今晚回去儿臣也会再仔细考虑一遍。”
“嗯,对了,毛骧奏报,纳哈出之子察罕已经过了徐州,估摸着再有几天就到了,既然是你叫来的,那就还是由你接待吧。”
“儿臣遵旨,还要恭贺父皇了,纳哈出既然让察罕这个最受宠信的长子过来,可见也是知道大势不可挡了,辽东归附不远矣。”
闻此言老朱也是高兴的,虽然他厌憎纳哈出哪个不讲道理的狗东西,但如果不用打仗就能收复辽东自然还是大喜事,他倒不是怕打仗,实在是怕花钱,掌了家才知柴米油盐贵。
朱标坐回书案后再拿起剩下的几份奏章看了起来,靖海侯吴桢奏报,行水师至南海,南海盗首黑鬼联合倭寇为乱,领水师官兵讨之败其众于马鞍山,又追败之于浪淘觜,生擒黑鬼及伪都督元帅等三千七百余人具斩之。
朱标含笑批复着兵部复议嘉奖,朱标近年插手水师事务众多,这在朝野不是什么秘密,水师立任何功勋都是在为他长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