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姑娘,你这样对我家侯爷真的好吗?“元曾看着自家侯爷在墙角蹲马步,无比心疼地问道。 自从上次杏林归来,到现在都一个多月了,姜姑娘的花样可是越来越多了。 他家侯爷除了每天要踩芝麻糊、红豆粉,还要蹲马步。侯爷的腿有疾,哪里蹲得了马步。 没关系,姜姑娘找了个半人高的木凳子,就算是坐着也要完成任务。还有,晚上睡前头和脚各铺一叠被子,正反两面卧小半时辰。 侯爷居然也二话不说,任由姜姑娘摆布。这两人,谈情说爱的方式太奇特了。 姜嫀紧了紧手中的小暖炉,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元曾啊,你说到哪里能赚一大笔钱回来呢?“ 眼看着入了冬,天气越来越冷。这才刚到十二月,已经下了两场雪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上一世今年的冬天特别冷,听说城西还死了很多人。 所以这一世,为了有备无患多赚点钱,也为了顺手不让城西的百姓饿死,她利用手头上收回来的嫁妆、田地和店铺,提前置办了粮食。 可是陶氏还给她的店铺都是已经租给别人的,她不过是收些租金罢了。钱不够不说,魏卓还收购了绥州四分之三的粮食,然后高价卖出。自己和他比起来,杯水车薪。 元曾跟她混熟之后,知道她不是小气的人,便玩笑道:“我从小就跟着侯爷,不愁吃,不愁穿,哪像你,整日里掉钱坑。“ 姜嫀故意气嘟嘟地瞪了他一眼,兀自沉思。 她这不是想要更多的钱去外地购置粮食,只是外地路途遥远,人力、物力花销便也大了。 “想什么呢?愁眉苦脸的。“季禹鸣见时辰已到,便收了马步,坐回轮椅,来到了姜嫀身边。 姜嫀突然眸子一亮,自己居然忘记这个大金主了,忙将自己的烦忧一一道来。 当然省略了会死人之类的,只说城西好像有饿民,自己想做做粮食生意。 说完之后,她便有些后悔了。 季禹鸣向来不爱管闲事,指不定又会说自己瞎折腾。 可是明知道会死那么多人,她若坐视不理,寝食难安,也对不起这重活的人生。 谁知,季禹鸣难得脸色凝重起来:“是我疏忽了,早该开仓放粮。元曾,你去安排。若是有人借机倒卖牟利,严惩不贷。“ “是。“ 姜嫀高兴地忙将小暖炉往季禹鸣怀里塞,一边得意洋洋地回头睇了元曾一眼,笑道:“小曾曾,你瞧瞧,侯爷出马,万事无忧。“ 元曾皱着脸,不满地说道:“姜姑娘,你可别学柳公子,叫得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姜嫀忍不住掩嘴而笑。 的确,柳翊仲喜欢叠字叫人,小季季,小姜姜。话说回来,已经有好些日子没看到他。 提起柳翊仲,季禹鸣又补了一句:“拿我的手信去,若是粮食不够,就找仲儿要去。“ 姜嫀便有些不解,问道:“柳公子看起来吊儿郎当又不务正业,难道比侯爷还富有?“ “仲儿若是听到你这么说他,只怕又要上房揭瓦了。“季禹鸣失笑地摇了摇头,不知该不该揭了柳翊仲的老底。 元曾却是忍不住了,一股脑儿地连串说道:“姜姑娘,你是不知道。柳公子那是真正地富甲天下,无论是漠北还是南疆,无论是川西还是江浙一带,都有他的生意。听说他还有一座金矿,不过这个不知道真假。“ 姜嫀听得眼睛都发绿了,一时心潮澎湃。 真没想到这么不靠谱、满嘴诨话的柳翊仲居然才是真正的显贵。若是能得到他的赐教,自己那几家不起色的铺子肯定能绝处逢生。 季禹鸣见她双目微眯,右手大拇指不停地捏着左手大拇指,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觉得十分好笑。 他忍不住伸手在她额头轻轻弹了一下,笑道:“想什么呢?当真掉钱坑里了?“ 姜嫀摸了摸额头,皱了皱鼻子,问道:“柳公子什么时候再来?“ 季禹鸣将她的手拉过来按在小暖炉上,道:“应该要年后了吧。“ 几天后,魏府里传来砰砰嘭嘭的声音。 张天禾见魏卓又摔了一件青花瓷,心疼地很,赶紧劝道:“魏少爷,你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魏卓眼珠瞪得大大的,额上青筋暴起,抓起一个算盘猛地掷了出去,怒吼道:“老子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居然赔了夫人又折兵,能不气吗?老子他妈的现在想杀人。“ 张天禾敛声道:“先是假酒,后来又是对酒当,现在连粮行都遭殃了,一件件看起来似乎都与侯爷有关,但会不会是涂家那个丫头在里面捣的鬼。“ 魏卓牙齿咬得吱吱作响,一拳打在桌子上:“老子一想到一半的当铺没有了,恨不得把那丫头抽筋剥皮喝血才能解恨。“ “可是,现在整个绥州城都知道侯爷看上涂家女了,咱们很难有机会可以下手。“张天禾犯难道。 魏卓冷哼了一声:“老子收拾不了她,自有人收拾。去,给京城送信。“ 姜嫀突然忙碌起来。 临近年关,需要准备的事情也便多了起来。田庄和店铺的自有涂叔帮她打点,但珣哥儿的她不放心,一一亲自打点。 在给珣哥儿准备新衣的时候,姜嫀神差鬼使地也给季禹鸣备了一套。 听元曾说,自打侯爷来了绥州,就再也没有回过京城过年,任凭京里多次催促。三年了,都是和府上的人一起过。 她知道季禹鸣有时候有些死心眼,加上又是冰葫芦,难免冷寂了些。所以她特地给他准备了一套暗红色金丝祥云长袍。平日里他总爱穿素净的,也不知这颜色他可会嫌弃。 只可惜自己大约是看不到了。因为临近年关,由于侯府不似往年那般拒人于千里,上门者都快把门槛都踏破了。 姜嫀便与季禹鸣商量,待正月十五再接着诊治。 仍需三天一药浴、捏腿、艾灸、泡脚。这次因为有准备,不似上次被禁足那般意外,姜嫀特意挑了个伶俐的奴婢教之按捏法,以备这段时期。 教给他人按捏,季禹鸣似有不喜,不过也没说什么。姜嫀还是挺感激他没有以侯爷身份强留自己在府上,要不然自己两头相瞒的事情就要穿帮了。 临近年头前五天,姜嫀让阿树把新衣服送到侯府,没想到阿树带回来整整五个箱子。 姜嫀有些疑心这几个箱子是季禹鸣早就开始准备的,不像是临时起意。 因为里面既有女子饰物,又有文房四宝,既有孩童玩物又有招财祥物。可以说从男到女,从老到少,一应俱全。 姜嫀差点以为自己身份揭穿了,却在看到阿树带回来的一封信时吁了口气。 信上只有三个字:新年好。 她想了想,回了一封五页纸的信,上面事无巨细地罗列了每日季禹鸣需做的功课,且叮嘱锻炼不可废云云。 很快便收到了回信,只有两字:啰嗦。 姜嫀扁了扁嘴,又洋洋洒洒写了三页,详细地写明了过年饮食禁忌及食物寒凉搭配。 这一次,季禹鸣回信只有一个字:嗯。 姜嫀有些心灰,冰葫芦就是冰葫芦,遂不再回复。 因为除夕至。 这是姜嫀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新年,在她彻底觉醒之后。 她将季禹鸣送的貔貅、玉如意等物什转交给了姜铸。姜铸喜不自禁,连带着姜嫀姜家大小家的地位稳如泰山盘石。陶氏母女只敢暗暗怒怒不敢言。 紧接着,贴春联、贴门神、上供请祖,再守岁。开门拜年、走亲戚、请财神。岁岁爆竹旧迎新,年年红梅喜相送。 从正月初一到正月十四,每一日,似乎都忙得不可开交。但是姜嫀的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好像少了点什么。 等到了正月十五,姜嫀一大早便带着一箱花灯去侯府。等给每个人都送上一只之后,她才进了季禹鸣的院子。 只见他穿着自己送的那套衣裳,坐在石桌前摆弄着盆景。寒冬腊月,虽无阳光,可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山抹微云,梅英万丈。 走近了,姜嫀才发现这盆景与往日的不同。虽然也是枝叶茂密,前后错落有致,但奇特之处便在于每一个枝干上都挂着一个小小的金元宝,闪闪发光,就连那支架也是名贵的紫檀木。 姜嫀上前摘了一个,拿在手里翻来覆去,一脸的惋惜:“侯爷,这元宝种在盆里多浪费呀。” 谁知,季禹鸣见她来,居然轻哼了一声,冷然道:“过来。” 姜嫀一听这语气不对,又不知哪里惹到了这位大侯爷,只好恋恋不舍地将金元宝挂回去,委屈地在他旁边石凳上坐下。 月余未见,她似乎清瘦不少,如今这般可怜巴巴的样子,倒叫季禹鸣有气无处使,只能问道:“为何不回信?” 姜嫀“啊”了一声,原来是为了这个。 一想到这个,她可就忍不住数落起来,连带着语速也快了不少:“侯爷,真有你的。我熬心费力地给你写了那么长的信,你就回我一个‘啰嗦’和‘嗯’?就这几个字你让我怎么回?回什么?大过年的,你好歹也写得长一点呀,告诉我你每日做了什么,我也好检查检查你的功课做得如何呀。” 季禹鸣突然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