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夫人站在场中,不紧不慢地将将方圆多年前的罪行娓娓道来。
她的声音沉稳低调,似乎有一种能使人静心的魔力,在叙述的过程中,整个院子鸦雀无声,众人好像随着她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场景。
说到方圆跟方丞提出趁方丞不备对他下手的紧要处,众人无不揪心愤慨,方夫人的情绪却并没有太大起伏,似乎已经变得麻木了。
最后她叹道,“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嫁了一个没有心的人,我不知该怎么办,我娘去得早,她没有教过我。”
看她终于流露出一些别的神情,众人恻然。
“我深知自己知情不报,也是罪孽深重,所以从那以后我就日日礼佛,不问世事。唯一后悔的是当年我没有想开,总认为夫妻一场,本该一体,揭发他我就能好了么。”
众人恍然大悟——难怪方夫人后来不出来江湖走动了,原来是因为出了这事。
“可如今方圆丧心病狂,将几个知情的弟子全部杀害,还杀了雪峰的峰主和他的独子——因为雪峰峰主不知怎么得知了些内情,想以此威胁方圆把怜怜嫁给他那窝囊儿子。方圆甚至还要杀怜怜,我不能再沉默了,我站出来,不是因为怕死,而是良心的谴责让我没有一刻安宁,我害怕面对怜怜,没人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我再也熬不过了!”
方夫人从容尽失,双手掩面,不住颤抖。
张道长在一旁听得义愤填膺,上前就按住方圆想揍,方圆竟也没跑,反而哈哈大笑,状若癫狂,“哈哈哈,好、好!我算计来算计去,想不到被打不出一个屁的老婆和窝里窝囊的徒弟给落井下石,是我低看你们了,你们不要我好,你们也别想活!”
方圆说着,抬掌就向方夫人劈去!
众人大惊:这方圆也太心狠手辣了,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不放过!
余鱼心道,看来不用等到陆盟主出场,方圆自己先沉不住气了,可见心里有鬼的人,无论再怎么装沉着冷静,还是害怕报应,受不得真相的击打。
方圆来势凶猛,一副要将方夫人置于死地的模样,方夫人岿然不动,眼看着是一心求死,众人来不及阻拦,正大急,却见方圆突然两眼发直,手脚速度也莫名其妙地慢了下来。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直盯着他的青云趁机冲上前使出天雷掌,灌入全力毫不犹豫地一掌拍在他后心上!
方圆登时“噗”地吐出一股血柱,鲜红的颜色洇进青衫,就像一片水渍,他张着嘴慢慢回头,眼中满是不甘和不可置信,自己在武学上也算得是一代宗师的人物,竟然会死在逆来顺受的青云手上。
方才自己是怎么了,只不过往前面扫了一眼青云的位置,眼风顺便带了一眼旁边,手脚就不受大脑控制了……方圆在身子缓缓倒下去之前仍然没有想明白。
见他倒地不起,有人上前查看,惊呼:“方圆死了!”
“被青云用天一门掌门绝学一掌毙命,简直大快人心!”
有人感叹,“真没想到,他和白敢先本该是盟主左膀右臂的两个人,这……哎!”
还有人替方丞不值,趁机上前踢他几脚泄愤,眼看人群骚动起来,怕胡推乱搡的出事,陆离忙叫来山庄弟子将方圆的尸体抬了下去。
这时,进屋给陆羽峰号脉多时的老大夫推门而出,对他拱手道,“少庄主,幸不辱命,盟主已醒!”
陆离还没说话,徐掌门先冲过去拉住他袖子,“老大夫,你的意思是这毒你可解?”
老大夫颤颤巍巍道,“呃,这毒虽然罕见,却也可解。”
祝凝香忙问,“大夫还有余下的解药吗?”
“有的,”老大夫点头,摸了个纸包递过去,“就水服下,一刻钟可解。”
“神了,怎么早没找到这老神医!”
中毒的几人匆匆去找水服药,剩下的各派掌门则涌入房内探望陆羽峰,陆羽峰正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看起来状态还可以,就是瘦得厉害。
有人把白敢先意图谋害盟主和方圆下毒被就地正法的事简单说了,陆羽峰叹气,“是我眼拙。”
“盟主哪里话,他们平时装的人模人样的,尤其是方圆,总摆出一身浩然正气的样子,要不是这几位小少侠步步紧逼,他又作恶多端被夫人徒弟联手揭发,我等都要被他蒙蔽过去了!”
说着把余鱼几个往前推。
陆羽峰看见余鱼,冲她一笑,咳嗽一声,问道:“说到夫人……”
“夫君啊!”
陆夫人这时好不容易挤了进来,踉踉跄跄地扑倒在床边就嚎啕大哭起来,也不管他中毒初愈,一边哭一边捶打陆羽峰,“可吓死我了,你怎么才醒!”
这模样活脱脱小媳妇儿跟相公撒娇卖痴,众人不好意思在旁边看,便借口不打扰陆羽峰休息恢复,纷纷退了出去。
余鱼扬起嘴角——方才死气沉沉的只是江如烟,眼前这位才是从前那个泼辣敢为的陆夫人。
陆羽峰死,她死,陆羽峰活,她也活了。
汪小溪见她看着两人微笑,凑过去看了半天,不懂:“看出什么来了?”
“看出陆盟主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娶江如烟了。”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