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柒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先感受到的是鼻尖传来的消毒水味道,她的眼皮很沉,强撑着睁开,入目便是刺眼的白。 周茶本来坐在病床边盯着岑柒快要结束的点滴,见她醒了,不免有些激动。 “小八,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一边跟岑柒说话,一边摁下床头边上的服务铃。 岑柒的反应还有点慢,她仔细的看了看周茶的脸,摇摇头。“左晟呢?”她开口,嗓音嘶哑至极。 周茶帮她摇起床头,倒了一杯温水,插上吸管,倒是没接她的话。 她接过水匆匆喝了几口,更是着急的问道,“他人呢?” “他没事,在隔壁,你们都没事。”周茶坐下来,细心安抚她的情绪。 “我去看看他。”岑柒一股脑的掀开被子,作势要拔掉针头。周茶手急眼快的拦住她。 “医生马上就要过来了,先让医生给你看看,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很好。”岑柒起的猛了,她咬牙缓过眼前的一阵晕眩。 从未见过如此坚持的岑柒,周茶也没了法子,点滴也快结束了,她帮岑柒拔掉插头,让她摁好手上的绷带。 她想跟着一块过去,却被岑柒拒绝,看着她有些踉跄的背影,周茶无奈的叹息。 搜救队找到两人时,明明看起来更严重的是她。 那样阴冷的条件下,没有药品,没有保暖措施,水源也是有限的,如果再晚几个小时找到他们,岑柒一定会烧出个好歹来。 到了后半夜,她整个人已经完全失去意识,嘴里不自知的喃喃自语,难受的小声低泣起来。 左晟第一次尝到束手无策的滋味。 他像是怀抱着婴儿一样把岑柒抱紧怀里,低哄,轻声安慰,爱怜的吻不停地落在她的眉心,不间断的帮她搓热手心,用尽最大努力减少她的痛苦。 矿泉水瓶里的最后一点水也被喝完。 左晟咬牙,把她放在地上,拿过脱下身上的衬衫盖在她身上,带着空塑料瓶走进山洞深处。 洞口狭窄,他身形高大,走在里面不免有些局促,而洞内又曲折蜿蜒,山壁上布满凌乱的碎石,尖锐锋利。 打火机的灯光微乎其微,左晟辨别着火苗移动的方向,寻着洞里的水声。 水源终于被他找到。 应该是地下泉水的一小支,从巨大的山石缝中流出,水流不大,位置也很刁钻。左晟索性跪在地上,探进一只手,十几分钟才堪堪接满大半瓶。 高烧不退,岑柒的身体机能到达极限,极其缺水,好在左晟往返多次,才避免她产生脱水情况,造成更严重的问题。 洞里没有光线,他每进去一次,身上都会多些伤口,有些岩洞是刚形成不久的,细小的震动都有可能引起乱石掉落,砸到左晟身上时,他无处闪避,也只能默默承受。 直升机把两人直接送到临城的市立医院,岑柒是被左晟抱下来的,整个人已经陷入昏迷,而左晟的白衬衫上血迹斑斑,眼神却依旧冰冷肃杀。在医院门口守了许久的周茶,看到一动不动的岑柒时几乎已经断掉了呼吸,人立即被送到了急救室,经过检查好在没烧出什么大概。 左晟一直守在她的床前,丝毫不顾及自己身上还没有处理的伤口。程彦看不下去,叫了医生到岑柒病房给他包扎,左晟怕吵到岑柒休息,直到她的体温终于降下来之后,才去了外科病房。 他的肩膀和背后多处淤青,都是石头砸在身上的痕迹,除去手肘上的划痕,身上大大小小还有十多处,看起来触目惊心。 程彦,牧黎川,楚浩然等人都在病房里,神色出乎一致的严肃。 左晟平日里阴沉冷漠,深不可测,哪里见过他受伤的样子,牧黎川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一直运行正常的缆车怎么会突然发生事故,极有可能是左晟的仇家找上门,他压着火气,提议好好查查这件事。 程彦无奈道,“你觉得除了他自己还有人能伤的了他吗?” 牧黎川听了程彦的话,先是一愣,后又了然。 “四哥,你这恋爱谈得还真是轰轰烈烈。”牧黎川半天憋出一句话。 京城五少,左晟排行第四,牧黎川排行第五,当初左晟回国时第一时间跑到临城,不去左家主持大局,几个兄弟虽吃惊,但是也了解左晟的个性,便没有多加阻拦。 没想到他却越玩越疯,居然拿上自己和岑柒的生命做赌注。 十足的没有底线。 “程彦。”左晟出言警告。 程彦是知道分寸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虽然这场事故是两人的安排,但是当搜救队迟迟没有传来好消息时,程彦的心也一直悬着。 现在终于放下心来,只是说两句发发心里的牢骚罢了。 病房门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楚浩然回头,正好对上岑柒微微探进来的小脑袋。 “止痛药到。”楚浩然拉开门,提高声音,吸引了几人的目光。 岑柒穿着宽大的病号服,略显局促的站在门口。 她右脸颊上有两道明显的红痕,手腕处包着雪白的纱布,病号服穿在她身上并不合身,衣襟和裤管都空荡荡的,更显得她纤细瘦弱。 岑柒有些羞赧的低下头,她担心左晟的伤,连思考都没有便径直跑来他的病房,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在。 “我,我只是路过。”岑柒头都不敢抬,她一紧张就有些结巴,说着蹩脚的理由。 “小八,过来。”左晟耐心的唤她的小名。 “你们都出去。”他又淡淡开口。 左晟费劲心思,等到的不就是这一刻吗。剩下几个人都极有眼色,连句废话都没有,转身出门,程彦拍了拍岑柒的肩膀,做了个妹妹加油的口型,贴心的关上了病房的门。 屋子里吵吵嚷嚷的气氛一下子消失,安静到岑柒似乎能听到左晟的呼吸。 “过来。”左晟看到她杵在门口不动,又唤她。 岑柒这才抬起头来,慢慢走到他身边。为了方便处理伤口,他赤|裸着上身,白色的绷带刺目,称的肌肉线条极为明显,岑柒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烧退了吗?”左晟抬起未受伤的左手扶上她的额头。 她站在病床前,和左晟坐在病床上差不多高,他垂头离她更近了些,岑柒只觉得周身被他的气息包裹。 岑柒没回答他的问题,把一直紧攥着的左手摊开,放在两人眼前。 一颗已经染了尘的草莓味棒棒糖。 “左晟,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她故作镇定,尾音的颤抖却泄露了她此时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