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林一丹带来两饭盒面条,跟柳致心一起吃晚饭。今晚她值班,边吃边嘱咐柳致心细嚼慢咽,耐心解释他的胃功能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只能先吃一点软乎的食物,更不能狼吞虎咽。
柳致心说:“我都三天没吃饭了,浑身无力,吃什么都香。”
林一丹扬起眉毛闪烁着眼睛说:“以后有你开怀畅饮的时候,现在可不行。”
柳致心观察着林一丹喜气盈盈的表情,他说:“看你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大喜事。”
林一丹放下筷子说:“你猜对了。你昏迷的这三天,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我们即将迎来一个暂新的春天。一会儿我拿报纸给你看。”
柳致心扒拉几口面条说:“是不是意味着,岳子凡也会被释放出来?”
“也许吧,能够释放当然是好事。”林一丹的脸色黯淡了一下,随即说道:“眼前还有一个好消息。矿上革委会撤销了,‘23干’被调到井下,从事最苦最累最险的工作。”
“这是报应找上门来了。”柳致心开心地笑着:“他早该吃点苦头。平时我劝他做人做事不能太刻薄,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他就是听不进去,这回有他好受的。”
“23干”姓严,又叫严矬子,身材矮小粗壮,跟柳致心同住一间宿舍,一直想抓住点柳致心和林一丹的把柄。他原是一名普通的矿工,“
没有一个人响应,会场里一时鸦雀无声。台上的领导们面面相觑,;台下的矿工们更是集体蒙圈,大干苦干已经拼尽了全力,不要人命也得剥层皮。
一名会场工作人员似乎明白了一点,小声提醒说:“严师傅,你是不是喊错了?”
“没错。”严矬子往主席台上方一指,理直气壮:“我是照着标语喊的。”
众人顿悟,会场里笑声雷动。会场上方悬挂着大幅标语,赫然写着:抓革命促生产,大干苦干加巧干。
严矬子不认识巧字,巧字的笔画又是一笔写成的,直接喊成23。“23干”自此名声远扬。
“23干”还有一大嗜好——趴门缝。赶上柳致心上白班,林一丹总会在自己宿舍里,用煤油炉子炒上两个菜,等他回来一起吃晚饭。她知道柳致心要还外债,晚饭能凑合就凑合。
为了避嫌,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敞着门,天冷了也要留着一道门缝。这天两个人正吃饭,没说上几句话,柳致心便感觉到门外有人。他悄悄走过去,一脚踢开门,门外果然站着“23干”。
柳致心一句话不说,回头继续吃饭。
“23干”站在门外一个劲地表白,他只是路过,不是有意偷听。他还指望着柳致心隔三差五地,免费给他修理他那台叮咣直响的自行车,柳致心修理自行车的手艺可不是白给的。
有“23干”这样一个人物存在,柳致心和林一丹时时处处都得提防着,更何况林一丹的身上还背着...命的嫌疑。
林一丹一直干着护士,从不显露自己,为人做事很低调。一天,医院来了一位重病患者,是个解放前参加工作的老干部,疼得捂着肚子杀猪似的叫。医生们全都麻了爪,确诊不出病情不敢医治,建议送到县医院去。
老干部家属大骂:“一群废物,一百多里路,一路颠簸,谁敢保证不出事?”
林一丹站出来说:“患者是得了急性阑尾炎,必须马上动手术,否则有生命危险。如果你们相信我,手术我来做。”
红了眼睛的家属问:“你有多大的把握?你能负起这个责任吗?”
林一丹平静地说:“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出了问题我负全责。”
老干部忍痛大手一挥:“所有人全力配合她,不得有误。”
毕竟是医学院毕业,在市医院做了多年的医生,有着丰富的临床经验。依靠简陋的医疗设施,林一丹手法娴熟地做了阑尾切除手术,成为这家小型矿山医院的首例手术,成功地挽救了病人的生命。
老干部病愈出院时,握着林一丹的手感激地说:“你是个好医生好女子,狗屁的...命嫌疑。”
老干部的一句话,解除了林一丹身上的所有嫌疑,她首屈一指的医术也渐渐地被广泛认同,在矿医院站稳了脚跟。她和柳致心不再成为一些好事人猜测和怀疑的对象,得以名正言顺地正常交往。
林一丹跟柳致心建议说:“吃食堂费钱不说,大锅饭也不合口味,我也不愿意跟一帮大老爷们挤在一起,吵吵闹闹的。不如咱俩合伙做饭吃,伙食费均摊,比吃食堂节省。”
柳致心同意了,拿到了一把林一丹宿舍钥匙,上夜班和小休时开始学着炒菜做饭。林一丹从医院下班回来,再也不必匆匆忙忙地跟一群矿工挤食堂;柳致心从井下工作回来,也能吃上物美价廉的可口的饭菜。
有时,柳致心吃完饭回到自己的宿舍,“23干”会盯着他说:“小日子过得不错呀。”